酒吧的中央是一輛巨型的老摩托,披花帶彩,傷痕累累,但依然雄姿英發。
胡子突然就想起了張炬,想起了那年在王勇的KEEP IN TOUCH舉行的紀念張炬的演出。
那天,胡子是帶著當時剛出道的女歌手葉蓓去的。
胡子記得那天葉蓓穿了一條巨短的短褲,兩條又長又白的腿,讓人無法忽略她的青春。
酒吧裏莫名的黑暗,燭光耀眼,好像有無數的蠟燭在照耀這莫名的黑暗。
丁武、老五、趙年他們都沉著臉,臉上也是莫名的黑暗。
酒吧的一角,陳列著張炬出事時騎的那輛摩托車,摩托車仿佛是活的,生命力旺盛的樣子。來酒吧的所有人,都把摩托車當張炬的遺體來瞻仰。
長發浮動,暗香浮動,搖滾樂變回到布魯斯,奏著傷心的旋律。
那是中國搖滾樂第一個傷心的時刻,是中國搖滾樂的青春期。
胡子忽然變得恍惚起來,越來越恍惚,那輛老摩托仿佛轟鳴著就發動了,像一匹巨獸,倏然長嘯。
一滴太平洋的水濺到他臉上。
在美國60年代的嬉皮士運動中,象征威武、野蠻、暴力和不屈不撓的摩托車,扮演了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和女權、性解放、毒品、同性戀、搖滾
樂、學生運動、黑豹黨、波普藝術等量齊觀並駕齊驅。60年代中期,舊金山有很多摩托車俱樂部,比如著名的“地獄天使”。這群飛車黨徒,年輕氣盛、鹵莽英武、好勇鬥狠,是60年代反文化運動中一支生機勃勃的隊伍。他們另類、粗俗、原始、野蠻的裝束,被搖滾歌手和搖滾樂迷熱情追捧—因為它代表了一種激進、叛逆和反抗的精神。在那個毒品流行的年 代,青少年不僅四處出擊去尋找毒品,而且還發明創造毒品。1967年夏天,也就是那個著名的“愛之夏”,很多人試著服用一種叫做“STP”的東西,他們認為這種東西很“飛”很有效,是放鬆的靈丹妙藥,他們還給它命名為“精神擴張的珍品”。其實,STP是當時“地獄天使”牌摩托車燃料中所特有的一種新合成的添加劑,醫生認為它對人體的危害性極大。
人已經在和摩托車爭食了,可見那是一個多麼瘋狂的年代,又可見那時摩托車是怎樣的被人頂禮膜拜,其地位就像現在吹捧某人說他放屁都是香的
一樣。波普藝術家喬治·布雷特在他1961年的作品《倉庫》中,描繪了一個又酷又炫的騎車人形象,為摩托車歌功頌德。
當然,摩托車在當年也被一些上流社會的人用於“優雅”的運動,就像現在大款都愛開吉普車,肯尼迪夫人傑基·肯尼迪就喜歡用摩托車牽引滑水。
在威廉·曼徹斯特的《1932—1972年美國實錄》(《光榮與夢想》)中,記錄了一個與摩托車有關,但並不令人愉快的事件。1961年,21個反種族歧視的黑人和白人學生搭乘同一輛長途汽車從伯明翰開往新奧爾良。黑人和白人同乘一輛汽車在當時是很忌諱的。汽車在阿拉巴馬州的蒙哥馬利進站時,遭到了1000至3000人的圍攻。當乘客中的兩個白人姑娘被一群婦女追打,而向一個路經此處的騎摩托車的人求救時,那人說:“你們這是罪有應得。應該讓她們狠揍你們一頓。”這個騎摩托車的人玷汙了摩托車剛直正義的清譽。
再後來更發生了“地獄天使”在滾石演唱會上打死人的醜惡事件。
成也摩托,敗也摩托,這TM一堆爛金屬啊!
定好餐位,胡子他們出來抽煙,突然發現酒吧門口已經停滿了摩托車。雖然品牌繁異,但一個個都像好鬥的雄雞,站在雨裏,哪兒有一點兒像落湯雞啊,全都昂首挺立,一副引頸待割的樣子。
艾倫說,現在每逢周末都會有大批的青年人從舊金山和洛杉磯趕到這裏狂歡,緬懷和重溫嬉皮士的生活。
TNND!夠勁兒!幾個人熱血衝頭。
嬉皮士們懶洋洋地在細雨中站了一地,山丹丹開花紅豔豔。
1967年6月15日夜,艾倫的老款沃爾沃開進了蒙特利小城。
雖然離舊金山隻有一箭之遙,但胡子他們還是決定在此下榻。
當然,這裏早已無榻可下。
像一部電影中的場景,好像全世界的人一夜之間都湧進了這座小城,美麗的小城瞬時擁擠不堪。
這是怎麼了?搖搖問。
不清楚,那時還沒有我呢。艾倫說。
明天有音樂節,胡子說,吉米亨德裏克斯、飛鳥、傑斐遜飛船、詹尼斯喬普林、西蒙和加芬克爾、誰人,當然還有爸爸和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