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予諾大叫。如果叫“救命”的話,膽小的人就會躲開,但他叫的是“非禮”,滿大街的人全都圍了上來。兩個大漢的臉赤橙黃綠青藍紫,他鑽入人堆落荒而逃。
像搶救火災現場一樣收拾行襄,風予諾立刻搬家,然後以最快的方法飛離哈瓦那,一直逃到孤立於北大西洋中的獨立小國冰島。在地圖上,他一眼就選中這裏,冰島秩序穩定、環境優美,更重要的是四麵環海。他不喜歡住賓館,租了間海邊小屋。
二月的夜晚,還是冬天。
把電熱毯打開,乘著被褥還沒有焐暖,他走到外屋,斜倚沙發,在燈下讀書。
夜深,有些倦了,海水拍岸的聲音在催他入眠,書啪地掉在地上,人兒呼呼睡去……啊,他又做夢了,那個人又來到夢中。
一絲細癢爬上臉頰,溫熱的氣息在肌膚上摩婆,眉梢、眼睫、唇瓣都得到那個人的輕吻。忍不住舒展開身體,迎合那熟悉又甜蜜的觸感。如窗縫裏擠進來的星光,依傍著蝴蝶的翅膀,翩躚落下,蝶翼上的纖細紋理輕貼著頸項。恍惚,宛在水中央。
可是,這隻蝴蝶好象……很肥,壓得他好重。眼睛睜開。
“醒了?”男人停止碎吻,坐在沙發邊上俯視他,邪魅的聲音在燈下撞開,衝入耳膜。
呼吸似乎就這麼停住了。
黑色的高領毛衣,黑色的緊身長褲,濃密曲折的黑發直梳腦後,幾縷僥幸逃脫束縛的彎曲發絲,諂媚地膜拜著他俊美無儔的年輕臉頰,立體的五官深刻而雋秀,唇角一道淺笑,勾勒出年少的輕狂,以及霸者的魅惑。
那夢中的臉,那夢中的眼。
不想控製自己的情緒,他猛然坐起,雙手攀上闖入者的頸項,緊緊環祝“沙穆!”
是的,沙穆。他的愛人,他的情關。
男人的手指穿過他的黑發,捧起他的臉。
戀戀不舍地離開分別已久的肩窩,看向對方茶色的眸子。沒來由的一陣心慌,他好怕。好怕那美麗又純粹的顏色隻不過是他的幻覺,他甚至不敢再說話,也許隻需一點聲息,那個身影就會被潮水帶走。
如果是夢,讓他永遠不要醒來。
如果是夢,這樣的對望,未免浪費時間。
不再猶豫,他吻上男人的唇,不是輕風,不是明月,是流星的溫度,是海水的深入。火焰從唇瓣燃燒到全身,男人開始響應,幷且漸漸掌握主動。空氣裏的波動開始紊亂。
“嘩——”遠處的海水被風激起,狠狠地打向岸邊的巨石,靜夜裏,發出驚人的悶響。
他,驟然驚醒。一把推開壓在身上的男人。“你不是沙穆!”
“沒錯,我是戈圖。”男人笑著,說不出的邪氣。
他完全清醒。一樣的黑色卷發,一樣的蜜色肌膚,一樣的絕美容顏,卻隻是一個陌生人。心,有些痛。
對方眼中的欲望太過明顯,他往沙發扶手邊挪了兩寸。“有什麼事嗎?”
“隻是想看看那個間接害死我弟弟的男人長什麼樣。”戈圖微笑。
明明才二十出頭,眼角眉梢還帶著年輕的痕跡,表相下的危險氣勢和語氣裏看似無意的挑釁卻讓人不得不繃緊神經,全力以付。
“你已經看到了。”
“我很滿意。”
“滿意?”
“是啊,興致來了,想做愛而已。”
心底裏一聲喟歎,風予諾想起他和沙穆相遇的第一夜。果然不愧是兄弟,都是廢話少說,單刀直入。
“你可以到街上去晃一圈,馬上有人會貼上來。技巧熟練,包君滿意。”
“我隻要你。”年輕的闖入者氣息逼近,輕佻地吹起他的發。
他眼睛一轉,往旁邊瞄去。對方看出他的企圖,突然按住他的肩頭,推倒。黑發因仰躺的姿勢向後滑去,清秀的五官在燈下旋出柔和的光暈。闖入者的手指滑上他的眉骨。
“你不漂亮,但很美。”
“美麗的人到處都是。”
“今晚隻有你一個。”
風予諾再一次歎氣,真的逃不掉了呢。他閉上眼睛,似乎有些認命。
戈圖笑。沒有驚叫,也沒有哭喊,果然知情識趣,省下一番功夫折騰。俯下身,唇瓣貼向黑發青年的咽喉,不甘寂寞的手掌欺入煙灰色羊毛背心下的白色襯衫,拉出襯衫的下擺,靈活的探入,緊致肌膚的光潔觸感才是他的最終目標。
喉間發出一聲咕噥,仿佛是對火熱碰觸的敏感響應。那雙清亮的黑色眼眸卻悄悄睜開。手,在男人的背上緩緩移動,不動聲色,握住沙發邊的台燈。砸下。
戈圖閃開。
風予諾本來就沒指望能打到他,料準男人起身躲避的空隙,迅速跳起。誰知步子才一跨出去,戈圖的長腿就勾了過來,重心失控,整個人跌到,手上的玻璃燈具碎了一地。
好疼。由於衝出去的勢頭太猛,這一跤跌得不輕,腦袋撞在地上硬生生的痛。見鬼,早知道他絕對要房東鋪上三層上好的利西西比亞羊毛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