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3)

那種火一般灼人的熱烈眼神……有時卻又出奇的深沉黝暗,黑沉沉的,仿佛藏著無窮的心事……

過去的很多疑惑一下子有了答案。

然而麵對他激烈而熾熱的眼神,我的第一反應卻是象害怕燙傷般,本能地閃縮逃避……

我對男人之間的親密關係並不陌生。在時下各國的貴族中,蓄養孌童、狎玩男寵已經成為了一種公開的時尚。生長在西秦宮廷中的我,在長期的耳濡目染下,對於這種貴族式的喜好早已司空見慣。

但我卻從未想過類似的情形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我向來不好男風。對於自己身邊的男子,或者是重臣宿將的尊敬禮遇,或者是下屬官兵的信重愛護,或者是摯交好友的意氣相投,或者是子侄幼弟的疼惜寵溺,不管是哪一種,無不是坦坦蕩蕩、直率明朗的誠心相待,從來不曾起過別的念頭。而對於那些為生活所迫,不得不屈身事人,宛轉承歡的可憐蟲,卻隻有同情之心,而無狎戲之興。所謂的到處留情、逢場作戲,我一向都沒有什麼興趣。

自然更不想成為別人遊戲的對象。

我不知道拓拔弘的態度有幾分真。但無論是真是假,對於我而言都是一樣的招惹不得——如果他隻想逢場作戲,我當然沒有興致奉陪;如果他確實是百分百真心,那我就更要避之則吉,躲得越遠越好了……

這件事發生的時間不對、地點不對、人更加不對,從頭到尾都沒有對,根本就是不應該也不可能發生的……

微微苦笑一下,我隨手把頭發束在腦後,抹一把臉,不再停留地推開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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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一道短短的回廊,就是王府的後花園了,穿過去就是下人的院子,那裏有一道後門,出去比較近也比較方便,以前在這裏當下人的時候我常常走,輕車熟路。

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看到小晉。

小晉……一想到小晉我就忍不住很想罵拓拔弘一頓。

我從王府裏搬出去的時候,本想帶小晉一起走的。可是拓拔弘莫名其妙地板起臉來,無論如何就是不準。說什麼小晉是王府裏登記在冊的下人,沒有他的同意就不能離開王府一步。還說他如果敢私自逃走,按照北燕的律令,就要被挑斷腳筋送還原主,要是他膽子大的話也不妨試試。

被拓拔弘這麼一威脅,在做好準備離開北燕之前我當然不敢拐帶小晉私逃,隻好把他留在信王府裏。這樣一來,我要見小晉可就不方便了。害得我教他武功還得偷偷摸摸地半夜溜進信王府,要是被巡夜的城兵捉到他們的上司半夜作賊,我的麵子該往哪兒擺啊?

更慘的是,有了雷鳴和易天的嚴格監督,我連早晨賴一會兒床補眠的機會都沒有了……

清晨的例行灑掃早已結束,整個後院裏很安靜,幾乎看不見什麼人走動。偌大的一個花園裏,隻有一名花匠坐在牡丹花前呆呆出神,背對著我,並沒注意到我的存在。

走過那個花匠身邊,我有點好奇地看了他兩眼。

他的樣子並不象是一個花匠。如果不是那身粗布的下人服飾和手中的花剪,我可能更容易把他當成一個書生而不是下人。他的身材偏於瘦弱,膚色蒼白得不象是曾經在戶外活動過,側臉的輪廓斯文清秀,手指潔白修長,用來握花剪未免是有點太可惜了。

我故意在他身邊用力地咳嗽了一聲。他嚇了一跳地轉過臉,抬頭向我看來,烏黑的眼睛清澈明亮,卻含著隱隱的悵惘和憂鬱。

“你是誰?新來的花匠嗎?我以前好象沒見過你?”

“啊……是,我叫林安,進府還不到兩個月。”

“那你以前是做什麼的?應該不是當花匠吧?”看他那雙幹淨漂亮的修長雙手,就不象是跟泥土打過交道的。

“賣字,代筆,隨便混口飯吃。”

原來真的是讀書人,怪不得看上去這麼斯文呢。我細細打量他的相貌。他長得說不上漂亮,隻能算是清秀而已,但是談吐斯文,氣質儒雅,看上去象是讀過不少書的。要是在王府裏當一名花匠,未免有點大材小用。

“你應該讀過不少書吧?為什麼不去應試?你該不會甘心在這裏混一輩子吧?”

他的眼中掠過一絲痛苦和失落,聳聳肩,自我解嘲地笑了笑。“如果能夠考得中,我還會淪落到這裏來?”

“一次不中就灰心了?”我皺眉。看他的樣子雖然文弱,眉宇間卻有幾分驕傲倔強之氣,看去不似池中之物,更不象是那麼容易就放棄的人。

“逼不得已,有什麼辦法?都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可得到的人又有幾個?到頭來還不是先得混一碗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