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嗎?那說我不在!”
我一躍而起,轉身朝著後堂就走。
“反正我不想去,易天你就替我去好了。”
“我可以問一聲為什麼嗎?”
一個沉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發問的人卻不是易天,而是……
我後背微微一僵,突然不受控製地停住腳,一動不動地定在了原地。
那個聲音……太熟悉了!但是不該也不會在這裏聽到。不可能是真的。一定是昨天受了刺激,大白天都會做惡夢。
不會是他。不會的!他怎麼可能到這裏來?一定是什麼人的聲音與他巧合的相似,象到連我也分辨不清了。
但是,我誰的聲音都可以聽錯,又怎麼會聽不出他的聲音?
到底是不是他?是不是?……我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手心裏滿是冷汗。
其實事情很簡單,人就站在我的身後,隻要轉過頭來看看便知真偽。但我卻仿佛失去了行動的能力,隻能木然地站在那兒,文風不動,僵立著宛如一座石像。
“咳咳……這位大人是西秦使節派來的吧?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請坐請坐。”
看到我遲遲沒有反應,易天輕咳一聲,含笑著打破了尷尬的局麵。
“不必了。”
隻是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蘊含著無盡的威嚴和冷峻。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和語氣,每個字都象是重重地敲在我的心上,把最後一絲希望都擊得粉碎。
“易天,雷鳴,請你們兩位先出去一下。”我閉了閉眼,深深吸了一口氣,頭也不回地緩緩道,“我要和這位西秦的貴客單獨談談。”
“……好吧。”易天看出我的異樣,微微遲疑了一下,才有些勉強地邁動腳步。“如果有事就招呼我們。”
他扯著不情不願的雷鳴出去了。
沉重的木門在我身後砰然合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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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你可以回頭了吧,江大人?”熟悉的語聲再度從背後響起,“或者,你更習慣我叫你……哥哥?”
“……隨便你。”我吸一口氣,終於成功地收斂了所有情緒,態度從容地轉過身,對上祁烈深黑的雙眼。
半年不見,祁烈仿佛瘦了一點,挺拔的身形卻更加剛勁,每一根線條都硬如金石,再也不剩半分當年的青澀。他易了容,深刻的五官輪廓被掩藏在一張平凡的麵具後麵,但是眼中的光芒卻絲毫未改,驕傲冷峻一如當日。
“你果然沒有死。”祁烈眯起眼細細打量我,沉沉的語聲聽不出任何情緒,仿佛隻是在敘述一個確定的事實。“很好。我就知道,你是不會那麼容易死的。”
“謝謝你這麼看得起我。”
若無其事地拂一拂衣擺,我揀張椅子隨意坐下。
“看來你在這裏生活得不錯?”祁烈轉了轉頭,用銳利的目光把大堂上下掃視了一遍,最後又落回到我身上。“北燕王欽點的禁軍統領,先斬後奏的五城巡戍使,誰又能想得到竟是流亡在外的西秦國主?真有辦法!真夠膽色!難怪到處都打探不到你的消息……我已經找了你很久呢,哥哥!”
不得不承認,祁烈這一聲親昵而熟悉的稱呼還是刺痛了我,讓我的心緊緊地抽了一下,呼吸幾乎為之一窒。
但現在卻不是放縱情緒的時候。
我微微一哂,壓下心中激蕩的情緒,用若無其事的口氣問:
“不知陛下來此有何貴幹?是否要親眼看我上路,免得西秦平空多出來一個國主,也免得你新封的諡號有名無實?”
祁烈的眼神倏然一冷。“原來你還記得你的身份!”
身份?我心中一痛,臉上的笑容卻越發雲淡風輕。
“什麼身份?死人是沒有任何身份的,不是嗎?”
祁烈被我的話堵得微微一窒,望向我的目光卻更加冷冽。
“你恨我?”
“你以為呢?”
“很想報複麼?”
“你以為呢?”
“……”
……
我接連的兩個反問稍稍消解了祁烈的氣勢。他不再發問,隻是冷冷地瞪著我,仿佛要用目光將我去皮拆骨,吞吃入腹。
我揚一揚眉,不動聲色地淡然回望,雖不若祁烈的氣勢逼人,眸中的神采卻冷靜而沉穩,穩穩地守住自己的陣腳,並不給對方留下絲毫的可乘之機。
要比較沉著淡定精神意誌,我從來就不曾輸過祁烈。
若是小晉和雷鳴易天看到此時的我,大概要吃驚得合不攏嘴吧?他們大約想象不到,平日給他們欺負壓迫得慘兮兮的我,竟然也會有這樣氣勢奪人的一麵。
祁烈的目光如刀鋒般銳利,而我的目光卻宛如一泓止水。
止水無波,自不會懼怕世間的鋒刃。
“你來這裏幹什麼?”我淡淡地重複。
“來帶你回去。”祁烈的聲音並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拒絕的決然。
“有這個必要麼?”我嗤的一笑,“小烈,我還以為你已經足夠聰明,該知道我不會對你造成什麼威脅了。願賭服輸,我既然敗在你的手上,就沒再想過重回西秦,你又何必辛辛苦苦地追到這裏來?”
祁烈眼中的光芒一閃,仿佛有某種莫名的情緒一掠而過,麵孔卻在一瞬間冷了下來。
“什麼必要或不必要,我自會做出合理判斷,不勞你代我妄下結論。”
我冷笑。
“是嗎?這就是你的合理判斷?為了一個已經落敗的對手,輕車簡從就跑到敵國的地盤上來,你的膽量倒是不小!”
北燕與西秦連年交戰,在各國之間要算得上一對經年宿敵。互通使節隻是權宜的手段,並不代表雙方已和平共處。若北燕人知道西秦的國主就在這裏,對付起他來可是決不會手軟的。
祁烈傲然一笑,眼中的光芒在驕傲的笑容下越發閃亮。
“我既然敢到北燕來,當然就不怕他們對付我。”
我冷哼一聲,毫不客氣地責備他,言語間不自覺地用上了往日教訓的口吻。
“百密一疏,在所難免。就算你做了萬全的準備,也不該把自己當成籌碼。如此衝動輕率,肆意而為,怎麼配當一個傑出的君主?為一點小事輕身犯險,更隻能證明你的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