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將軍!今天的探子回來了!”
腳步匆匆的俊美少年風一般卷入中軍營帳,迫不及待地大聲報告。
“有什麼消息?”與少年風風火火的冒失急躁恰成對比,埋首於案頭的青年男子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地圖,抬頭望向麵前的少年,聲音仍是一如既往的溫和沉靜。
象是受到了主帥的感染,魯莽的少年不由自主地收住了腳,不好意思地摸頭一笑,先規規矩矩地站好了行過禮,才向自己的直屬上司——寧遠將軍衛昭報告:
“將軍,魏軍在雲州一帶又增兵了。據探子回報,新增的兵馬大約有三萬,而且都是精銳的騎兵。”
“哦?還有什麼?”衛昭微微皺了下眉,不動聲色地問。
“應州和代州的魏軍也有調動的跡象,不過行蹤十分隱秘,一時還看不出意圖何在。”
“人數呢?”
“探不出確切的數目,隻知道大約在兩萬到三萬之間,這是探子根據營帳的數目算出來的。”
衛昭微一沉吟。“應州和代州……那裏的魏軍,是威烈王高湛的部下吧?”
“沒錯。高湛部下的虎翼軍精銳都駐紮在那裏。”
果然如此!
衛昭微微點頭,不再發問,轉而對著桌上的地圖垂首凝思。那張墨筆精繪的牛皮地圖已有些褪色,略顯黯淡的墨跡中,幾個鮮紅色的朱砂記號越發顯得觸目驚心——那是魏軍在兩國邊境上的屯兵所在,近年來北魏在邊境不斷增兵,連同這次新增的三萬精騎,已將近十四萬之眾了。
而東齊在北疆的駐軍卻不過六萬!其中還有兩萬並不在此地,而是駐紮在朔州以東,以防範燕人趁虛而入的。
“拾兒,”衛昭單手支頤,沉思良久,突然抬起頭道,“今天的驛遞中,有丁大將軍的消息麼?”
“沒有。”那名叫拾兒的少年搖了搖頭,俊美的臉龐上也流露出隱隱的焦急與不安。“這裏到京城不過一個月的路程,來回往返,就算大隊人馬走得慢些,算算日子也該回來了!大將軍隻是奉召陛見,又沒有別的軍情要務,應該用不了幾天工夫啊!”
“應該快了吧。”衛昭笑了笑,沒有讓自己的心事絲毫外露,反而對拾兒安撫地道,“大將軍難得回一次京城,總該回家多住幾天,反正現在也沒什麼緊急軍情,何必匆匆趕回來呢。”
“對啊對啊,我怎麼把這個給忘了?”拾兒釋然一笑,頑皮地向衛昭擠擠眼,才要說些什麼,突然被帳外的急報打斷了話頭。
“將軍,丁大將軍回來了!”
“真的?”一聞此言,不隻是拾兒喜動顏色,即便是生性沉穩如衛昭,一時也不禁推案而起,腳步匆匆地迎出帳外。“在哪裏?”
“大隊已到十裏之外。”報信的士兵指指不遠處的暸望台,“是當值的哨兵剛發現的。”
“……是麼?”衛昭的語聲微微一頓,眼中光芒一閃,不再說話,立即向營區東側的暸望台走去。
時值冬季,天氣晴朗,兼以平原之上視野開闊,等到衛昭登上暸望台時,遠方大隊行軍揚起的黃塵已頗為明顯,雖然還看不清旗號衣甲,但人頭湧湧的隊伍已依稀可辨了。
“大將軍終於回來了!”拾兒喜笑顏開地跳了起來,雖然明知道遠方的隊伍看不見,還是雀躍地拚命揮手。
衛昭的眼中卻看不出絲毫喜色,臉色反而微微一沉。
“這不是丁大將軍的隊伍。”
聲音不高,卻是極其肯定的語調。
“怎麼會!”拾兒不相信地瞪大了眼,“明明是從京城方向來的,衣甲和旗幟也是咱們東齊的顏色,不是大將軍還能是誰?”
“你看,”衛昭神色平靜地指一指前方隊伍揚起的黃塵,“丁大將軍治軍嚴謹,軍容整肅,行軍時塵埃條條而起,清而不亂;但這支隊伍雖然行列尚稱整齊,揚起的塵埃卻高而散亂,可見其兵必驕而躁。由此可知,來的必定不是丁大將軍。”
拾兒聽得呆了片刻,又睜大眼睛仔細遠遠眺望了半晌,終於心服口服道:“將軍真厲害,從行軍的塵土中都可看出這麼多道理,難怪打起仗來戰無不勝了。但這次來的又是誰呢?”
衛昭淡淡道:“對方軍容煊赫,衣甲鮮明,又是如此大張旗鼓,意氣風發,應該是來自京師的軍隊。”
“京師?”拾兒怔了一怔,道,“莫非皇上終於肯給咱們增兵了?”
衛昭雙眉微蹙,清俊的臉容一派沉靜,象是完全沒聽到拾兒的話般,隻是向著遠方的塵霧凝目遠望。
對方行軍的速度殊為迅捷,雖然車騎並舉,隊伍的行進仍疾而不亂,沒過多少時候,已遙遙看得見先行的部隊了。冬日的豔陽下,飄動的旌旗五色鮮明,士兵的衣甲整齊華麗,刀槍的鋒芒在烈日映照下閃動著雪亮的寒光,軍容竟是十分的威武壯盛。
再近些時,旗幟上的字樣已可勉強辨識。為首的一麵大旗迎風招展,上麵確然是東齊的字號,旗幟卻是明黃顏色。一旁的帥旗上麵,比王旗還要鮮明醒目的,赫然是大大的一個“霍”字,顏色竟是鮮紅的。
看到那個大紅的“霍”字,衛昭雙唇一抿,垂在身側的左手緊緊握成了拳,接著又迅速放鬆,臉上卻是神色不動,沉聲道:
“拾兒,召各營將領到主帳集合,準備迎接貴客。禮儀按接待欽差的儀製。”
拾兒張了張嘴,象是想問什麼話,但看了看衛昭臉上神情,終於沒有問出口,答應著飛一般地跑開了。
待到排出迎接欽差的全副儀仗,軍中的高級將領也全數在主帳之前集合完畢,在衛昭的率領下迎出營外,對方的隊伍已經到了大營百米開外處。但卻不再向前行進,而是原地列隊排開,行列耄擻行潁說囊恢Ф遊椋刮摶蝗絲謁禱埃吐刪故瞧奈唷?BR>眾將彼此對望,心中都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這遠道而來的貴客究竟是何人,又所為何來,而他們的主帥大將軍丁延之又因何遲遲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