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才剛剛有些泛白,一輛黑漆馬車已經自靖安侯府中緩緩駛出,一直出了西城門,才在一座驛站邊停下。
車剛一停穩,幾個身手矯健的布衣男子已迎了上來,與駕車的老者說了幾句話後,其中一人到後麵的車廂裏呆了片刻,探頭向同伴打了個手勢,示意一切情況正常。同伴中一人便接過老者手中的馬鞭,坐上車夫的位子,其餘幾人騎馬跟隨,駕車徑直向西駛去。
走了數十裏後,迎麵又是數騎急馳而來,在馬車旁邊倏然止步。為首那人一身勁裝,滿麵風塵,行色匆匆地一躍下馬,還沒開口,車旁的幾名男子已圍了上來,神態恭謹地躬身行禮。
“首領,人接到了,我已親自驗明無誤。”
車廂中的男子也聞聲出來,行禮過後,向自家首領低聲報告。
“嗯。”雷聿點點頭,目光已落在他身後的車廂上,“他怎麼樣?”
“……還好。”那下屬稍稍猶豫了一下,道:“一直在睡,象是服過什麼藥物。睡得倒還算安穩,隻是,身上好象還帶著點兒傷。”
聽到最後一句話,雷聿的眉頭微微一皺,不再向那人多問什麼,微一揮手,示意眾人繼續趕路,自己卻沒再上馬,而是推門進了車廂。
那下屬與同伴交換個眼色,沒再回車裏,隻是輕輕關上了車門。
隔了幾個月後重見衛昭,雷聿幾乎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幾個月的時間並不算太長,但是對於兩人而言,中間卻有著太多的波折,太多的抉擇,太多的大起大落,包括命懸一線的生死分界。
經過這麼多事情之後,能看到衛昭平安地躺在自己麵前,雷聿隻覺得滿心感激,再也不敢多要求別的。
隻是……好象每一次見到衛昭,他都比以前又瘦了一點,臉色越來越蒼白,身形越來越消瘦,薄薄的絲羅被下隻剩了一個淺淺的輪廓,幾乎象是一個虛影,隨時都有可能消失在空氣中。
這種感覺令雷聿有些不安,忍不住輕輕握住了衛昭的手。那隻手同樣瘦削而蒼白,原本是修長有力的手指現在已瘦得隻剩下突出的骨節,隔著半透明的蒼白肌膚,看得見淡青色的血管。
手指冰冷,雷聿小心地握了很久,也沒能使之恢複溫度。
這樣過了幾個時辰,衛昭始終都沒有醒來。而雷聿也一直坐在他旁邊,一動不動地握著他的手,靜靜凝視他安靜的睡顏。
直到天色已完全黑透,雷聿才輕輕放下衛昭的手,小心地放回被子裏,又仔細地替他掖好了被角,終於緩緩起身離開。
馬車已經在一家客棧門口停下。
“首領,飯菜熱水都準備好了,吃過晚飯再上路吧。”負責打前站接應的下屬迎上來道。
雷聿擺一擺手。“不用,幹糧和水囊都備好了麼?告訴楊明他們幾個,馬上啟程。”
接著利落地翻身上馬,看一眼聞訊趕來的親信淩鋒,沉聲道:“一路上要小心些。我把他,交給你了。”
見淩鋒鄭重地點頭領命,雷聿再沒多說別的,揚鞭策馬,轉眼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