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下車的。
至少,我所有的肢體動作確實如此表示了。
所以阮清越想要過來拉開車門解救我的動作也沒錯。
在媽媽眼裏,所有的壞事,應該是都讓沈飛給做完做絕了——他竟敢突然踩了油門飛速帶我離開。
沈飛的手機幾乎是在他甩開阮清越的下一秒就響起來,可他直接將它扔到後座。
我的手貼在窗玻璃上,眼睛幾乎也要貼在車窗上,看著阮清越一襲白衣漸漸渺然。
沈飛的車技真的不錯,一切景物在車裏看起來都如暴風中的流線,飛快閃逝,隻餘色彩。
我一直貼著玻璃,眼暈得連頭腦肢體都麻木,竟然忘了其實我可以轉回來。
直到沈飛在郊外停下車子,自己先下了車,再替我拉開車門,我才頭昏腦脹地把膽汁都要吐出來。
整個過程,沈飛一直旁觀著。
我狼狽地一手捂著心一手遮住頭。
太沒麵子了。
到我終於無力再折騰出任何一點液體了,沈飛才伸手替我解了安全帶,又遞給我一瓶水,讓我簡單漱洗了下。
“別讓我失望。”沈飛忽然開口。
哎?
我哭笑不得,“誰讓誰失望啊?教官大人,您的紳士風度——”
沈飛直接打斷我,“風度是什麼東西?”
若我說“就是您在別人麵前能夠保有的那種態度”,他會怎麼說?他會笑吧:[你和別人怎麼一樣?]畢竟有誰會像我以前那樣糾纏得肆無忌憚呢?纏阮清越,我沒那個膽,他眼光一寒我就會自發自動閃離三千裏外,可沈飛,卻是被我糾纏再糾纏,死乞白賴……
想來想去,隻能低頭保持沉默。
所幸沈飛也不再糾纏這個問題。
靜默了會兒,沈飛忽然伸手掠起我早先受傷那邊的額發,手指微涼地順著我臉頰滑下來,挑起我下巴,仔細地看我。
定力這東西,我所擁有的一向都是負數值。被他嚇呆了一秒,直覺地就要閃開,可沈飛打定了主意的事又豈會容我肆意改變?手隻微微一緊,我的下巴都差點兒給他捏出骨渣來。
“疼——”
沈飛沒說話,力道卻輕了些。控著我下巴的拇指緩緩摩上我的下唇。
我嚇得猛退一步,重心不穩地向後栽倒,才一仰身,又被沈飛拉回來,
“早知道這樣就能嚇到你,何必還要被你纏那麼久?”竟然這樣揭人傷疤。
我被嗤笑得無地自容,結結巴巴地辯解,“沒……沒、有啊……”
“不是怕我?”沈飛挑眉。
“不……不……”不是怕?不是不怕?我也說不上來。這樣子的沈飛,好陌生。相比起來,倒還是不茍言笑,不會這樣子動手動腳的沈飛來得習慣一點。
他說不要讓他失望——可他把希望到底放在哪裏,我不是他肚裏的蛔蟲,又怎麼會知道?
何況,現在的我,也不過是個前途渺茫的孤女……幻想身世是一回事,真正實現又是另一回事了——玉家明明根本不打算認我,卻天外一筆飛來,攪亂我本來的大好生活,還要明白告訴我:骨氣也好,親情也好,遺產也好,丫頭片子你壓根兒全都沾不上邊!什麼都休想!
那麼,他們又何必非要出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