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3 / 3)

「好啊!妳念,我聽就是。」他已經忙得焦頭爛額,壓根兒沒注意到幼幼在對他說些什麼。

「好討厭。」她噘起小嘴兒,從衣襟內掏出本習字書,慢慢念著,「一二三四、水火金木,嗯……天地風雲……」

石槐這才集中注意力,發現她在做什麼!下一刻他慢慢從紙上抬頭,詫異地望著她,「妳……妳識字了?」雖然她的發音並不是很字正腔圓,但是要比前陣子他教一個字、她忘一個字要好多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對這些黑黑的東西比較記得牢了。」她笑了笑,「我是不是比較不笨了?」

「妳本就不笨。」她能有此進步,最大的功臣是他,他當然開心。

「那你要愛我喔!」幼幼說著,又打了個嗬欠,竟走到他身邊,坐在長毛毯上,倚著他的大腿睡著了。

石槐看著她的睡顏,忍不住輕撫她的發,緩緩來到她柔嫩的臉頰,而思緒也不禁飄到兩人初識的那天--

柳峰山上柳樹多,一陣陣午後微風拂來,葉兒輕晃的憲宰聲伴隨著小女孩的稚氣童音慢慢靠近。

「小白兔,三瓣嘴兒,蹦蹦跳跳四條腿兒……」

一位年約七、八歲的小姑娘手拿著柳枝輕搖,一邊跳一邊唱著孺予歌朝山溝間走來。

躲在山溝中的兩位少年,其中一人捂著另一人的嘴,壓低嗓門說:「啞巴,有人過來了,你別再咿咿呀呀!否則我會宰了你。」

啞巴少年仍是不停晃動身軀,瞠大的雙眸裏充滿了紅色血絲,可見他已被對方折騰了許久。

「還動,再動我真的會殺了你。」身著華服的少年露出一抹惡劣的冷笑。

啞巴少年全身都在發抖,他在忍……極努力地強忍著……然而對方卻以為他是害怕而顫抖。

「我要你喝,你聽見沒?你隻是我們家的家奴,不喝我就告訴我爹,罰你三天不準吃飯。」華服少年聽著外頭的聲音漸漸消失,於是又張狂了起來,手裏拿了個裝著黑漆漆藥水的瓶子,直要往他吼裏灌。

「呃--』啞巴少年用力抓著對方的手,就是不肯就範。他試著掙紮,但他的頭發被對方殘忍地緊揪著,使他幾乎動彈不得。

「兩位大哥哥,你們在做什麼?」突然一道稚嫩的嗓音傳來。他們同時將視線移往發聲處,竟瞧見一位小姑娘趴在山溝邊,對著裏頭探頭探腦的。

華服少年眸心一瞪,激出冷光,轉而對啞巴少年又說:「你快喝,我沒空跟你窮蘑菇。」

啞巴少年頭一撇,硬是不肯服從。

「大哥哥,你不能這樣,我爹娘說強迫人家做事是不對的。」小姑娘骨碌碌的眼珠子直在他們臉上打轉。

華服少年眉心輕蹙,「妳這死丫頭,誰要妳管,滾開。」他將瓶子死命地塞進對方嘴裏,手段殘酷。

「啊!我說這樣不對的。」小姑娘用手中的柳枝不停用力甩著華服少年的背部,「我要去告訴我爹……」

「等等。」被打的少年氣不過揪住她垂掛而下的小辮子,狠狠地將她給拉了下來。小姑娘就這樣防不勝防地栽進溝中。

「啊--」

她嚇得大哭出來,可是又看見那人逼著另一位哥哥喝不知名的東西,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居然跳到他身上,想將他手裏的瓶子給弄翻,「壞蛋,你是壞蛋,那位大哥哥,你快跑呀!」

啞巴少年錯愕地看著這一幕,已不知該不該聽她所言逃離這兒。

「去妳的!」華服少年用力掙脫了她,狠狠瞪著她,「年紀小小的還真凶,妳以為妳能改變什麼嗎?」

小姑娘拚命向後縮,強忍著不敢哭出來,但依舊從眼眶滑落的淚水已說明了她有多害怕。

突然,他嘴角勾起一道笑弧,「妳如果想伸張正義也可以,那麼妳就替他喝吧!」他又抓住她的小辮子,猛地拉向自己,拿起地上尚留有半瓶的藥汁往她嘴裏倒。

小姑娘張口大哭之際,突然一股極難聞的東西灌進她嘴裏,嗆得她險些斷氣,「不……我不喝……拿開……嘔……」

這時,她彷佛聽見另一位大哥哥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不--」

不過,這也是她在昏厥之前最後聽到的聲音。

「你會說話!」華服少年捂著耳朵,震驚地瞪著他。

「陸寇,你太過分了。」

他用力撲向陸寇,隱忍多年的恨意一下子從胸口爆裂開來,讓他憤而緊緊掐著對方的頸子,怒氣高張,怎麼都不肯放手,反而越來越用力,「死……死……我要你死……給我去死吧!」

他緊抵在陸寇耳邊吼著這句話,那咬牙切齒的聲音猶如一波波深沉的黑色回音,不斷撞擊著陸寇的耳膜。

「別……我……我……」陸寇拚命地掙動,雙手在半空中揮舞著,耳聞他刺骨襲心的聲音……不一會兒,他耳膜裂了、筋脈斷了,七孔流血,漸漸不再有任何動靜。

驀地,闖禍的少年像定猛然清醒般,他駭然站起,下一刻便抱起小女孩拚了命地爬出山溝,直往山下疾奔……

「大哥哥,你跑得太快了,我頭好暈。」一段路後,小姑娘慢慢張開眼。

少年頓住腳步,詫異地望著她,「妳……妳沒事?」

她笑著搖搖頭,掙脫他的懷抱下了地,「我沒事,不過剛才那東西好難喝喔!」她俏皮地對他吐吐舌頭。

少年這才鬆口氣,對她點點頭,「那就好。」

「剛剛那位凶哥哥呢?」她方才像是睡了一覺,什麼都不知道。

「呃……走了。」

「哦!那就好,那你也快逃吧!對了,我是隨我爹來這兒打獵的,剛剛偷偷跑來這兒玩,天快暗了,我也得回去了,大哥哥再見。」小姑娘伸出手對他揮了揮,小布袖順勢滑向手肘,露出她光潔的小手臂,但上頭一朵芙蓉胎記卻是如此醒目。

「再見。」他也對她笑了,嗓音出奇溫柔,「路上小心。」

「我會的。」

眼看她的小身影蹦蹦跳跳的跑遠後,少年看了看逐漸西移的昏黃日陽,他知道他已經不能再待在蘇州。殺了陸寇,從今以後他大概隻有亡命天涯的份。

瞇起眸,他勇敢跨出步履,為自己的未來而活。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八年後他居然還可以見到她--他真正的恩人。可為何她會變得癡傻,是那瓶藥水的關係嗎?

突然一陣冷風從窗縫刮進屋內,幼幼忍不住挪動了下身子,將自己抱緊了些。

石槐見狀立刻褪下外衫披在她身上,並輕輕將她抱起送回寢居。

他脫下兩人的鞋子,抱著她一同躺在床上,並讓幼幼的小腦袋輕枕在他的肩窩上,一邊輕輕拍撫著她的肩背,讓她能睡得更安穩些。

隻不過,這體貼的舉措卻苦了他自己,感受到她豐盈誘人的綿乳直抵在他胸前磨蹭著,石槐咬牙強忍這甜蜜的折磨,徹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