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隱點點頭,沉吟道:“而且事已至此,猶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怎也要將姬澄澈陷於萬劫不複之地。即使你肯出麵說明真相,害你們的那些人也絕不會收手,反會變本加厲,恐怕你也會成為眾矢之的。”
“不會的,”海明月連連搖頭道:“爺爺一定會相信我的。”
姬澄澈同情地看著這個爛漫天真的少女,道:“他信你,別人呢?如今滿城風雨,你一人之口,果真能解釋清楚?”
海明月心沉穀底,失神道:“我不管,我不管——”
猛地推開凳子往門外奔去,淚水瞬間湧出順著玉頰淌落下來。
林隱皺了皺眉道:“你何必非要將她逼哭?”
姬澄澈道:“她必須過掉自己心裏的這一關。”
林隱沒說話,從袖口裏取出兩個小酒瓶拋給姬澄澈一個。
姬澄澈接過,訝異道:“你什麼時候好上這一口了?”
“少廢話,北荒的男人都喝酒。”
“就算你不喝,我也不會拿你當女人。”
“你敢不喝,我拿你當偽娘。”
兩隻酒瓶輕輕一碰,各自仰頭灌下。
林隱不停,姬澄澈當然隻能奉陪到底。烈酒入腹,喉頭燒了起來,姬澄澈嗆了一口,熾烈感頓時充斥胸臆,林隱放下酒瓶淡淡地笑著看他。
“你是打算從海明月這裏打開缺口,讓她主動站出來指證卿天照?這很難。”
林隱晃晃小瓶裏剩餘不多的酒,又補充道:“而且很不道德。”
姬澄澈兩手握住酒瓶在掌心裏來回轉動,悠然道:“那不是我想做的,你別瞎猜。”
林隱一怔,默然望著他。
姬澄澈一字一頓道:“釜、底、抽、薪,如何?”
林隱沉吟須臾,說道:“甚好。”
姬澄澈略感錯愕,問道:“你怎麼不說這麼幹是非常不道德?”
林隱道:“讓無辜者白璧無瑕,作惡者自受懲罰,所以甚好。”
姬澄澈笑了起來,說道:“但這更難,而且……我想為她做點什麼,而不是利用她。”
林隱回答道:“那該由她自己做決斷。”
姬澄澈點點頭道:“那些人喪心病狂到了極點。對海明月都能下手,下次或許就是你我身邊更親近的人。”
林隱放下小酒瓶,飯堂裏的孩子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隻剩下兩個仆婦在收拾。
“我喜歡用劍說話。陰謀詭計就交給你了。”
姬澄澈不忿道:“你很高大上麼,我很陰險麼?”
“差不多吧。”
姬澄澈翻了個白眼,問道:“雪落沒事吧?”
“她站出來幫你擋下了天河真人。”林隱道:“你回頭要將這事向她解釋清楚。”
姬澄澈搖頭道:“你替我將實情告訴她就好。”
“我不說,她也會信你,但你必須親口告訴她事實。”
林隱盯著姬澄澈的眼睛,緩緩道:“雪落,她喜歡你。”
姬澄澈怔了怔,盡量用漫不經心的口吻回應道:“我知道。”
“你知道?還真是個白癡!”
林隱的語氣裏竟含有少有的粗暴,他拎起小酒瓶走出門外道:“我去找海明月。”
姬澄澈像是明白了什麼,目送林隱的背影獨自坐在空蕩蕩的飯堂裏久久出神。
林隱來到了飯堂外的小院裏,這裏有架秋千,海明月便坐在秋千的小木板上發呆。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最後一抹殘陽正從屋簷後的夜空裏緩慢而不舍地揮別。
一輪明月悄然升起,向人間灑照清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