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深深說道:「你先休息吧,我去看看怎麼回事。」
「我和妳一起去。」他堅持。
「你?」她的眼中閃過一抹笑意,「好吧。」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不要動他。」雲深深一下樓,就看到客棧的店小二拿著塊木板,正準備將倒在店門口的那個血肉模糊的人抬上去。
「這位客倌,我們是好心要送他去大夫那兒。」眾人說道,皆是一副古道熱腸的樣子。
好心也會壞事啊!雲深深暗暗搖搖頭,遂疾步走到傷患身邊,仔細地察看起來。
「先不能動,看他這樣子,骨折多處,若貿然移動,就算是沒有性命之虞,愈合過後也會影響到日後行動的。」她語氣凝重地說道:「請幫忙端一盆熱水和幹淨的毛巾來。」
「這就去。」熱心店小二立刻答道。
謝清華這才注意到,她身邊還帶著個碧竹箱子,也不知是用什麼竹子做成,青碧非常,色如翡翠,隱隱地閃著一層金色,待她打開,隻見小箱子裏瓶瓶罐罐、琳琅滿目的各式藥材、器具,縱使是出身在大富之家的他,也沒有見過如此精巧細致之物。
隻見雲深深熟稔地抄起一把剪子,將倒地之人的衣服全部剪開,雙手俐落輕盈地遊走輕點在傷患的傷處,隨後又用熱水仔細地擦拭,又取了一瓶不知名的藥膏塗於出血處,再找來幾塊筆直的板子將這人的四肢牢牢地綁好。
如此繁瑣細微的工作,在她的手下就好象是舉箸吃飯、推窗開門那樣簡單容易。
「好了,他並沒有什麼內傷,隻是四肢都被打斷,不過下手不重,骨頭都沒錯位,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就行了。」雲深深收拾好手邊的一切,發現整個客棧的人全都一臉敬畏的看著她。
「神醫!」不知道誰首先說了一句,接著所有人都開始附和。
然後就有好事者開始稱讚她一表人才、醫術不凡,推舉她明天一定要去參加招親。
看著所有人都圍在雲深深身邊,謝清華隻有在一旁納涼的份。真是奇怪,大夥好象都忘了她還有他這個「娘子」在身邊。
他的目光落在那還躺在地上的人身上,發現那是一個年輕人,看麵孔也是斯文幹淨。
他起身倒了一點水送到那個年輕人的嘴邊,發現他根本喝不下去,隻好尋了一塊幹淨的布將他那幹涸開裂的雙唇沾濕。
「霜……冷、冷……」那個年輕人如同夢囈一般,反複念著這幾個字。
他很冷?謝清華得到這個結論。
於是招呼兩個店小二,將人送到自己的房裏去。
好不容易才將人在床上安置妥當,謝清華放下帳子,走到桌旁為自己倒了一杯熱茶。
突然,那種熟悉的痛徹心扉感又從四肢百骸向他襲來,他跌坐到桌旁的椅子上,想來他的病根本就沒有好,隻不過被雲深深用藥壓製住罷了。
他掀起衣袖看著自己越來越瘦的胳膊,自己到底還能拖多久呢?
而那個躺在床上的人又一次發出陣陣呻吟。
這一次,謝清華終於聽真切了,他不是在說冷,而是在叫著一個人的名字--秋霜冷。
「你又發病了是不是?我不是說如果痛就不要忍,一定要告訴我嗎?」雲深深一進來就看到他死咬住嘴唇的樣子。
她急速掏出三根金針,往他頭頂上插去。
謝清華隻覺得那股鬱結之氣突然從身上散了開去,整個人又變得神清氣爽起來。
「明天……」他喘了口氣開口。
「明天,我們一早就上路。」雲深深出人意料地冒出一句。
她是玩心重沒錯,但剛剛看到他發病,即使強忍顫抖著,也不願意叫一聲痛的樣子,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再忍受一次他蠱毒發作的樣子。
「對,我們要早一點到南疆去。」她臉色變得很難看,不安地說道:「對不起,我不該隻想著自己。」
「我到底得了什麼病,又為什麼要到南疆去?妳告訴我吧!」他已經為這件事煩惱很久了,可是每次他提起這個問題,她就開始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隻是有一味藥長在南疆,別的地方沒有嘛!」她骨碌碌地轉了轉那雙黑漆漆的大眼,說道,」你這個傻子,將床讓給了那個人,你怎麼辦?莫忘了,你可是病人。我叫小二再去給你尋個床吧。」她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不用,我還有話對妳說。」謝清華伸手攔住她。
將剛剛從這位年輕人嘴裏聽來的囈語,與自己的推測都說給她聽,想讓她知道,他不僅僅是個病書生,也是一個可以和她一樣救人於危難的江湖男兒。
「原來是這樣,沒想到秋家莊竟是這樣心狠手辣,趕走了人就算了,還把人打成這樣。」雲深深雙眉一皺,看著身邊眉目帶笑的人,心中有了一絲了然,「藥罐子,你心裏是不是打了什麼主意?」
謝清華嘴角微彎,沒錯,他的確是打了個主意,不過隻有他一個人是萬萬行不通的。
「嗯,這個嘛……還要勞煩醫仙大人呢!」他說道,滿意地發現她的興趣已經被他挑動起來了。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沮是什麼?」謝清華好奇地看著她從竹箱裏掏出一個銀盒子,裏麵是一種淡粉色膏狀物體。
隻見她小心翼翼地挑起一塊,塗在床上那名傷患的臉上。
「我點了他的穴道,這樣他就不能亂動,兩個時辰之後,穴道就會自行解開。」雲深深將銀盒子闔上,又放回箱子裏,「這可是我的獨家秘方,一抹就行,經久耐用,而且惟妙惟肖,美觀大方。」
說來說去,就是易容藥嘛!謝清華笑笑,「我還以為所有易容麵具都是用人皮所製呢!」
「別傻了,人皮所製純屬以訛傳訛,先別說人皮麵具無法久存,如果你要冒充一個活人怎麼辦?再說啦,往臉上貼死人的麵皮,」雲深深俏皮的吐吐她的丁香小舌,做出一副欲嘔的樣子,「我可受不了。」
「嗬。」謝清華忍不住笑了出來,她這個樣子充滿了孩子似的稚氣,可愛又誘人。
心髒猛然像被一隻手掐住似的,全身血液都在混亂地奔騰著,一陣又一陣的劇痛開始侵略他的神經。該死的,又開始發作了!
可惡!謝清華暗暗地咬著牙,不知道為什麼,他雖然平時沒有什麼症候,但發作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
雲深深靠在床柱上,雙目低垂,顯然已經要睡著了。
謝清華伸出手想要推醒她,可是那顫抖的手卻隻是停在離她一寸的地方就停住了。
她的麵容在月光下宛如盛開的曇花,皎皎如白雲他看到自己那隻蒼白又瘦弱的手指陰影停在她的臉上,有如白璧有瑕。
這樣美好的女孩子,他配得上嗎?也許從前的他會不顧一切地去追求吧,但是現在的他,隻能遠遠地看著。
注定沒有結果,那就幹脆不要開始。
他放下了手,在夜色之中無聲地歎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