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梅園(2 / 3)

楊弟上當了,不加思索地用師長去碰了雷。勝負移手,楊弟當然不服,沒有想到舅舅竟瀟灑地說了一句:“兵者,詭道也!我這是給你開下眼界!”

楊弟紅著臉收拾著棋,其實心裏在發著狠。

我家住在大廳前的西廂房裏,它中間有一個客廳,兩邊各帶一個耳房。婆婆和爺爺各住一個耳房。我的婆婆長期患有胃病,成天都躺在床上。爺爺在市郊的銀行營業所上班,早出晚歸。

爺爺總是天不亮就起床,為我擠上牙膏溫好早飯後才騎車上班。晚上八點過回來,起火做飯常常要忙到深夜十一點以後。因為不會炒菜,他天天都做白糖稀飯,而且常常熬糊……星期天就帶我到飯館裏去吃一頓好的。

婆婆自己開火,胃痛起來就炕一鍋炒麵,一吃就是好幾天。這時,我的午飯就隻好東家問西家要了。菜當然不好再找人要了,於是是切點蔥花拌醬油,也別有風味。從小就是這麼過來的,也從來沒有感到過這不正常。

我的婆婆和爺爺在生活上不僅沒有照應,甚至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你的我的分得很清楚,常常搞得我不知道該到那邊去吃飯。婆婆給我說了很多爺爺的不是,與此相反爺爺從來不向我提及婆婆,就象根本沒有這個人似的。

他們孤獨地過著自己比死還難受的生活,唯一的指望好象就是要把我帶大成人似的。

我家的親戚真多,各種稱呼和排行總是記不住。

他們每次一來總是支使我去買東買西,我好不容易買了回來,新的事又接二連三地安排了過來。其中最痛苦的莫過於要我去帶比我還小的叔叔,因為他的輩份比我高,常常蠻不講理。

他們和我的婆婆一樣都姓丁,每次來都是沒完沒了地搓著麻將。

聽婆婆說,她們祖上世居江蘇丹陽。鹹豐十年,太平軍圍城數日,丁氏宗族血戰不支,所有男丁不是被害,就是投河殉國。

耕讀傳家久,詩書繼世長。

一把大火燒了丁府,一門忠烈錄進了方誌……

婆婆的曾祖當時在四川任知縣,後升任鬆潘直隸廳同知。方誌有記:“才識卓越,行誼清介,秉公愛民。”誰想到他最後竟被人安了個通匪的罪名,含冤而死。臨終前,他隻是對自己的孩子說:“不做官,不求人。”

現在,我知道清末的四川風雲變幻,滿清王朝的垂死掙紮凶惡無比。沒有想到這早已翻過的曆史一頁,卻在我們的家庭生活中深深地打下了烙印。

婆婆給我說得最多還是她的身世。

婆婆的爸爸幼年喪父,早早地擔起了全家生計的重負。

不滿十三歲,他便到一家當鋪做了學徒。幾十年下來他不僅把自己弟弟帶大成人,而且兩兄弟在四川金融界有了十分雄厚的家業。

當時的四川軍閥混戰,民不聊生……要維持一個龐大的家業該有多難。仗義疏財的性格,懸壺濟世的追求,終於使家道中落。每次婆婆帶我去看祖祖,他都在家中為鄰裏免費治病,稍有空隙便拿起一本線裝書翻閱起來。

但是婆婆和他們關係卻是怪怪的。

婆婆的母親過早地撒手而去,後娘因寵而驕,對我的婆婆竟刻薄無比。那時的男人是不管家事的,婆婆天資聰穎卻讀不成書,心有所愛卻被迫和後娘的侄兒結婚……婆婆總是一提起往事就默默地掉淚,我從來就不敢多問。

後來,婆婆那些親戚一來,留下婆婆一個人為他們忙吃的,我就來氣。都說我不懂禮貌,我不知道違心的禮貌是不是真的那麼重要。

看到我的婆婆病倒在床上,經常找我過去吃飯的是住在對門的周姨。

那是院子裏的東廂房,也是一共三間。孀居的周姨一人住一間,她的女兒周姐單獨住在另一間耳房裏。中間的客廳裏放著一張很大的紅木餐桌,所有的菜都是一小碟一小碟地端上來,七八樣時令小吃總是讓我口饞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