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現在我也搞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我想也許和潛意識有關吧?這是最初想控製自己生物屬性的精神衝動?
我蹣跚學步的樣子一定很可笑。
在很長一段日子裏,我總覺得我的一舉一動都有被人嘲笑的理由。我不知道正確的行為該是什麼,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呆在某處不動。
沒有男孩找我玩,就隻好一個人做些翻繩或者剪紙的事,來打發時光。我觀察過穿針走線,也認真地學過各種編織技巧,一些找我婆婆請教女紅的姐姐們,總會好奇地翻看著我的作品,嘖嘖稱讚不已。
那時,我十分希望自己能變成一個小女孩,以為這樣就會帶來關愛。看看四鄰,哪個女孩沒人疼,而調皮的男孩總是被罵成:“砍腦殼的!”
然後,就是幾巴掌打在屁股上,騰起一團灰塵。
我切實地想過做女人的一生,認為最痛苦的莫過於生小孩這個關口。可是,我可以不要呀,要一個小孩來象我一樣,還不如不要。
真不明白母親為什麼要生下我來!
又聽到後花園裏淒厲的叫聲。
我常感到後花園的哪一處,還可通向一個地下室,因為有人說這裏曾是中統的情報站,扣押過地下工作者,還有一個什麼人被秘密地殺害在了這裏。
記得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幾個男孩扮成特務,把一個女孩拖到天井裏,要她把手舉起來,抓住一根曬衣物的繩子。他們揀來一些樹條,一邊抽打一邊要那個小女孩屈服。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女孩渾身被打起血棱,也沒低下她的頭,雖然兩眼含滿淚水……
我能這樣堅強嗎?
那個小女孩叫嬡嬡,就住在我的隔壁。穿了新衣服,有了好糖果,她總會跑到我們屋裏來,又歌又舞。其它家境不如她的孩子,十分反感她的舉動,我總是靜靜地看著她,想象她今後衰老的樣子。
象她的奶奶一樣,滿臉都是皺紋,駝著永遠都伸不直的背?
現在還清楚記得,她的奶奶每天坐在門外選米擇菜的樣子。她總是端著簸箕,一粒粒地撿著米中的石子和稗子,然後咕咕地喚起來,一點點地喂給雞吃。有時,雞也會爭得打架。她心痛看著,不驅趕也不生氣。
看著她開始升火了,四鄰就知道又到了該做飯的時間。
我看過母親年青時的照片,兩條長辮垂在胸前,細細的睫毛向上翹著,顯得既文靜又調皮。爺爺常給我說起母親小時候的機靈,那口吻小心之極,就象生怕話語一重就會傷了母親似的。
我知道我並不討人喜歡,爺爺愛我完全是因為他深愛著母親。沒有想到的是,母親僅有的一次回家,竟一直和爺爺又吵又鬧,看見什麼都不順眼都來氣。也許是從一開始她就把我嚇壞了,也許是出於陌生,我當時就是不喊她,也不跟著她走。
媽媽走了過後,小姨對我更加冷淡了。
她總是說:“滾到你媽那裏去,這裏不是你的家,憑什麼賴在這裏?”
我知道我的爸爸媽媽住在深山裏,那裏的惡狗能咬倒身著軍裝的舅舅。那次舅舅因為腿傷在家裏住了很久,他並不在乎腿上不斷流膿的傷口,但總是心有餘悸地說,幸虧沒有遇到狼。
從此,我對父母那裏,就產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
每次舅舅回來,他的那輛軍用三輪摩托就停在門外。總有一群孩子在那裏翻上爬下。更大一點的會擠進屋來,有話無話地找著舅舅問東問西,眼裏流露出的全是羨慕的目光。
隻有楊弟什麼也不問,隻是找我舅舅玩著軍棋。雖然他屢戰屢敗,卻沒有人敢輕視他。一次,他發揮得十分出色,眼看舅舅就要輸了,他也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沒有想到,舅舅拿起一個地雷,做出一副就象是一個工兵要去飛的樣子。這時,舅舅借著照看我為由放下棋沒有動,象是忘了該走什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