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八個小時,我們把一個母親和她的四個小孩,都從死亡線上拖了回來。
這是怎麼樣的一場的戰鬥,在達到阿托品化以前,病情還出現好幾次反複……搶救完大人,又去搶救小孩。八百多支阿托品,在短短兩個小時內,都注射到了病人的身上……在這個衛生院,我們隻得到五枚泡在酒精裏的注射針頭。兩枚不通,兩枚已經生了鏽,剩下一枚不僅針身變彎而且頭部還有倒刺。
我們急救箱裏隻有兩隻,竟反複用了幾百次。
我們身上的衣服穿幹了,又被汗水完全浸濕……
整整一個晚上都沒有電,煤油燈點幹以後隻找到小半瓶菜油……
上午十點左右,病情終於穩定下來,我們才喝上了一口鹽開水。
在這個衛生院,除了以前配備的七個赤腳醫生,在冊員工隻有三名。當晚院長不在,一個兼做獸醫的醫生和一個兼管一切的護士,在搶救中絲毫幫不上我們的忙。
那個醫生把自己的臥室讓給了我們,自己卻冒雨去了一個朋友的家。兼管藥房、庫房和廚房的護士,倒是一直一驚一乍陪著我們……
上午,公社書記過來了。他留著一個平頭,身材又矮又胖。
“好!好!好!”他自稱自己是個軍人,一開口總愛連把好字連續重複三遍。“小黃,把你手頭掌握的錢,去買幾十個雞蛋回來,縣裏麵的大夫肯定餓壞了!”
當時,我們已經餓過了,隻想好好地睡一覺……邰姐要觀察病人根本不可能睡,我也主動留了下來。
這個衛生院以前是一個中藥店,當街的鋪麵有三間。
我們的治療室在它的後麵,光線很暗。小黃沒有出去,她拿出自己的雞蛋,很快就把煮好的荷包蛋端了進來。
這五個病員,都是公社副書記的家人。
這幾天,這位副書記正在外麵學習……說起他可謂故事多多,借用邰姐的話說:“他簡直就是一個惡棍。但凡他的名聲稍好一點,這一帶早就成了他一個人的天下。”
這是一個毫無新意的故事,也可以說是《金瓶梅》故事的現代版。
不同在於:一個被稱做西門慶大官人;而另一個則被喚做劉書記。當然還有一點不同:一個是貪婪地攫取金錢和美色;而另一個則是瘋狂地追求權力和女人。
解放以前,他是一個孤兒。
解放以後,他憑著苦大仇深的資本,從拜兄認弟開始,經過投機鑽營,最後落腳到巧取豪奪、欺男霸女……
其實,他的本名應該姓田,有幾個老人至今還叫他田三。
六十年代,有一個少年英雄劉文學,不僅紅遍了四川也紅遍了全國。
當時,田三算了算,自己正好與劉文學同歲,於是就自作主張改變了姓氏。
在災荒年期間,田三也象劉文學那樣,逮住了偷集體莊稼的壞分子。在你死我活的博鬥中,他用刀捅死了對方……劉文學為了維護集體的利益,犧牲了自己十四歲的生命。田三卻用壞分子的血染紅了自己今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