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到淩晨了,我依舊掙紮在某種宿命中不可自撥。
“病人還好吧?”湯老師酒後起夜,過來看了一遍病人:“怎麼能這樣?你的阿托品維持量,給得不夠!每人都得再加注一個毫克。”
湯老師說完後,就轉身走了。
感到十分內疚,我迅速地給病人每人都補注了一支一毫克的阿托品。
萬萬沒有想到,在肌肉注射以後,還不到半個小時,五個病人都出現了明顯的中毒反應……他們就象是被惡魔一把奪去了靈魂,或者是直接被這些惡魔附體……
他們從昏睡中直挺挺地坐了起來,胡亂地扯下手腕上麵的輸液針頭,跳下病床就向外麵奔跑。
當時,天色已亮,我正在病房外麵漱口,驚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這時,我聽到小黃一聲驚呼。
小黃也剛剛起來,穿著一身漂亮的運動服裝,正準備出門跑步。
等她打開了大門,五個黑影就從她的身後竄上了大街。
五個病人既象是在哭天搶地,又象是鬼迷心竅,不斷地亦歌亦舞……
整個小鎮都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公社書記雙手叉腰站在最高處,看著民兵將病人們一個個製服在地。
湯老師跑到了公社書記的身邊,用一大堆醫學術語引出了自己的結論:“今天,不把這些病人送進縣醫院,性命難保!”
不到一個小時,公社書記就從築堤防洪的工地上,調下來了一台手扶式拖拉機。
據說,過西河的渡船也已經聯係好了。過河以後,縣醫院的救護車在西河對岸接我們回去……
前天晚上的大雨,已將通向縣城的公路衝斷了好幾處,我們回到縣醫院已經是晚上七點過了。
把病人交給當班的醫生,疲憊不堪的邰姐已經站到了我的身後。
不讓我離開醫院,也不由我加以分說,她竟直接把我帶到了她的家裏。
“沈鐸,你給我說實話,你是大意疏忽了,還是故意使他們阿托品中毒?”
邰姐的臉色異常地嚴峻,說這句話時也明顯地帶著怒火。
作為醫生,絕不應該出現這樣的疏忽。如果是故意為之,那無異於是在利用職業技術去犯罪!
等我好不容易讓邰姐相信了實情,她已經是熱淚盈眶,輕輕一回頭竟淚流滿麵。
“天報應……人報應……總會報應……”她是想表達:不論過去了多麼久,報應絕不會爽約?
她不斷地喃喃地自言自語,又抓住我的手拖到了自己的身邊:“我知道,你不會做這樣的事。真要去做這樣的事,也不該是你!”
這是什麼話?她自己或者醫院的湯老師,就該去做這樣的事?
現在,回想起來,整個這次出診,就象是命運之神給我編織的一次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