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不通,短時間我們很難離開這個小鎮。
公社書記的安排,已經很明顯地向我們暗示了這個事實。
當天晚上,我把連續工作了一夜一天的邰姐換出了病房,一個人對著油燈上的火苗默默發呆。
“他簡直就是一個惡棍。”
邰姐的話,一直在我的耳邊回響。邰姐深惡痛絕的表情,總使我感到這個惡棍也曾給過邰姐深深的創痛。
惡棍?不知道在孔子和孟子眼中,這些惡棍是不是也會向善?
人心向善是一種可能性,還是一種必然性?
我想人心向善應該僅僅是一種可能性……就象我們脆弱的生命,生隻是一種可能,而死亡卻是已經注定好了的必然。
善的價值,恰恰就在於它的美好和珍貴吧!
阿根廷作家博爾赫斯,就寫過一名有著上帝模樣的惡棍。
這是篇很經典的文章,標題是十一個字:《心狠手辣的解放者莫雷爾》。
莫雷爾的人生舞台是在密西西比河流域,那裏有廣淼的河麵,也有嚴密的森林。以及那些用汙泥、爛魚和蘆葦堆積起來的沼澤和一片片交織著死水和惡臭的迷宮……
十九世紀初期,大批大批從非州抓過來的黑奴,被賣到這裏。關押他們的工棚很簡陋,男女混雜地蜷屈在潮濕的泥地上,翻一翻身都會弄醒一大片似睡非睡的黑奴。
白天,他們排成排彎著腰,在皮鞭下齊刷刷地幹活,種植著棉花、煙草和甘蔗。
晚上,他們用假嗓子唱著傷感的歌,一次次地去圖謀著逃亡的事。
一旦有人逃亡,滿臉都是胡子的歐州人,就會跨上高頭大馬,帶著一群凶猛的獵犬射到門外,氣勢洶洶地撲過去……有的是在當晚,有的會化去三到五天,這些黑奴往往會捆著兩手,被主人的高頭大馬活生生地拖回來。被拖得血肉模糊的身體,往往還會被再吊上一夜。
如果逃亡的黑奴斷了氣,就放下來喂狗……
這時,莫雷爾出場了。
這個命案累累的惡棍,帶著一群逍遙法外的亡命徒,以一個有錢有勢的假貴族身份給這些黑人布道:“要忍耐命運,也要用愛去回報你的仇敵……”
莫雷爾西裝革履,既有暴發戶的氣派,又有聰明人的微笑……
這些黑人,好象明明知道他說的都是一些哄人的鬼話,最後還是被他熱淚盈眶的眼神,感動得流下了淚來。
當然,布道絕不是他的事業。這隻是他的一個小小把戲,好以此去獲得和黑人們說上話的權力。信任要用能力和金錢去建立,這兩點莫雷爾都不缺乏。
他會選中一個健壯的黑人,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有辦法幫助他逃亡,讓他重獲自由。
其實,他是要帶著這個黑奴不斷逃亡,再不斷地轉賣。
逃亡、轉賣、再逃亡、再轉賣,這樣就形成了莫雷爾生產利潤的產業大循環。
……直到把這個黑人玩死,他又會再去尋找下個目標。據說,最後他還組織了一場黑人起義,希望能以解放者的名義永垂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