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邰姐在搶救和獨自守護中,就這樣想過?就有過激烈的內心鬥爭……
沒等到我說出話來,邰姐從情感的迷徑中走了出來。她迅速走到房角裏,拉下了自己的毛巾。
起風了,我感到無邊的大雨也跟了過來。
一個巨大的雷炸在了醫院的上空,窗外的樹留下了一刹那的剪影,立即被黑暗吞食了。
邰姐舉起了蠟燭,我才意識到整個醫院都已經停電。閃電接著雷,疾風卷著雨,天動地搖。
邰姐坐到床邊上,沒有說話又慢慢地躺了下去……
她向我招了招手,暗示我坐近一些。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還是把木凳移近了一些。
“文革那年,我剛剛上初中。六九年下鄉,也隻有十六歲。我的父母都不識多少字,一直就堅信一條:凡事都要聽毛主席的話。”
邰姐兩眼望著屋頂,用很蒼老的語調向我說起了她的過去。
“到了鄉下,我用他老人家的話,比照著我的行動,嚴格地要求著自己的一言一行。我希望自己成為一個有益於人民也有益於國家的人,一個高尚而純粹的人。”
邰姐突然抽泣起來,我抓住她的手,希望能給她點安慰也給她點力量。
邰姐漸漸平靜下來,燭光中她的淚水一直在流……靜靜地淌……
現在,我回想起來,整個這次出診,就象是命運之神給我編織的一次幻覺。
莊嚴的音樂,從天宇的中心響起。
雄壯而氣勢磅礴,就象貝多芬的交響曲。它演繹著貝多芬心中的英雄和命運,也演繹著貝多芬在悲痛之後寫下的《歡樂頌》……
“邰姐,山就是山,水就是水,風雨過去以後,我們還會看到碧空如洗。”
邰姐努力地坐起來,舒了一口長氣,又用手拍了拍我的肩頭:“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蠟燭燒盡了,最後的火苗紅得剔透,美得又是那麼地誘惑人。邰姐輕輕地唱起歌:“花兒為什麼這樣紅,紅得好象燃燒的火。它象征著純潔的友誼和愛情……”
“我再拿根蠟燭來!”
“沒了,要不,我再給你唱支歌罷!“
邰姐好象怕我誤會,自己走到了剛才放蠟燭的地方。她背靠著平櫃,唱起了:夜半三更盼天明,寒冬臘月盼春風……
唱完以後,她又唱起了穀村新司為世界和平寫的《星》:
踏過荊棘,苦中找到安靜。
踏過荒郊,我雙腳是泥濘。
滿天星光,我不怕狂風正勁。滿心是期望,走過黑暗就是黎明。星光燦爛,伴我夜行給我光明。星光引路……我尋夢而去,哪怕走崎嶇險徑。
我感到邰姐在調節著自己的情緒,我的心卻緊得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