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姐披上了搭在床頭上的外套,一拉開房門,風和雨就湧了進來。
我應該離開了,也許這雨一天一夜也停不了……想到這裏,我就給邰姐留下了一張字條。
連成片的雨水,使樓下的天井變成了池塘。風從四方吹來,我卻不知道該走向哪裏?
這是一曲挽歌,唱給已死的歲月。
這陵寢的拱頂,就象巨大而四合的夜幕。
這是一個方生方死的世界,生的精彩隻有一瞬,死卻是永恒的沉默。
是你細巧的手,用一隻竹箍的木桶。蕩開浸透晨曦的水麵,汲取一片蔚藍。
是你赤裸的足,一步步一步步涉水而過。將臨嫁的淚和心事還給風,還給一河煙波。
是你莞爾的笑,讓我久久地留在這裏……就象閃電,點燃枝頭。一瞬神奇,複歸於平淡。
這是一首寫給邰姐的詩,它寫出了我很難啟齒的隱秘心理……
“你在做什麼?”李芳將我從雨中,拖進了一樓外科加滿病床的過道。
半天說不話來,心裏的內疚讓我感到十分尷尬。
“聽說,你和邰姐上街,吃飯去了。邰姐也是,晚上九點以後,哪裏還有吃的賣?”
李芳把我帶到二樓麻醉老師的值班室裏,讓我換上了他的衣服。接著,又用他的電爐下了一碗熱麵。
“上午還在說,那裏到縣城的公路衝斷了好幾處……”
我望著單純善良的李芳,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最美好的一切,為什麼總是使我感到缺乏真實?
我就象是一雙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眼睛,總有一種虛幻的感覺。
滾燙的淚滑過了臉龐,慢慢地燒灼著自己已經遲鈍而麻木的思維……我感到自己正在死亡,遠遠的喪鍾也已經撞響。
“你累壞了吧?先好好睡一覺。今晚,這裏沒有人來。”
李芳還在上班,她出去後替我關上門,就匆匆地跑開了,一串清脆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大雨,還在下。
就像十九年前,我降生人世的那個深夜……長風回蕩,就象一曲反複回蕩的挽歌。
“是否?這次我將真的離開你,是否?這次我將不再哭,是否?這次我將一去不回頭,走向那條漫漫永無止境的路。是否?這次我已真的離開你,是否?淚水已幹不再流,是否?應驗了我曾說的那句話,情到深處人孤獨。多少次的寂寞掙紮在心頭,隻為挽回我將遠去的腳步。多少次我忍住胸口的淚水,隻是為了告訴我自己,我不在乎!是否?這次我已真的離開你,是否?淚水已幹不再流,是否?應驗了我曾說的那句話,情到深處人孤獨。”
一年以後,蘇芮的歌聲,成了我這時心情的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