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昭告了雨季的來臨,周末這場雨淅淅瀝瀝的下了整個禮拜也不見停。
對假麵俱樂部的成員們而言,雨季是最不受歡迎的季節。假如還有比潮濕和發黴更糟糕的,那就是眼下這種狀況——
積了一尺深的汙水,泡在水裏的桌子椅子箱子櫃子,還有水麵上浮浮沉沉宛如碎屍的半成品模型、分不清是顏料還是膠水的瓶瓶罐罐……
一個字——慘。
四個字——慘不忍睹。
“嗚……為什麼會淹水啊?昨天明明還好好的啊!……”
“是排水管道出了問題。”
“嗚……你為什麼會知道啊?”
“我十幾歲就搬出來一個人住,這種事當然知道。”
“嗚……你冷血啊?眼睜睜看著俱樂部毀了怎麼都不哭啊?”
“你一個人哭就夠了,我還要做事。”
“嗚……為什麼你可以這麼鎮定啊?明天下午就要比賽了!現在該怎麼辦啊……”
黃博誌抱著剛剛搶救出的一箱東西邁上樓梯,對嚎啕大哭的女孩說:“別哭了,你檢查一下還有什麼東西能用,多一樣是一樣,缺什麼我們再出去買。”
“可我沒錢啊!你借我嗎?”小惠突然抬頭,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他,仿佛比平時放大了數倍,瞳孔裏閃著他再熟悉不過的光芒。
原來這才是重點。
黃博誌放下紙箱,低頭仔細瞧了瞧梨花帶雨的小臉。
唔,好像不是裝的呢……若不是她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滴了整瓶眼藥水下去,那就是淚腺比常人發達十倍。都淹成這樣了,還嫌水不夠多麼……
“好吧,我借你。”他無奈的說。“你要多少?話說前頭,我也很窮的……”
“你可以向師父預支半年的薪水。”
赫,這都替他想好了?
“與其我預支薪水,不如你和小恩自己借來得方便吧?”
“……這是不可能的。”小惠咬著嘴唇說。
“為什麼?”
“師父不會答應我們參加這種比賽的。這是最後的機會,如果這件事讓師父知道……就真的連最後的希望都沒有了……”
她在說什麼?什麼最後的機會?望著那張小小的、突然埋進陰影裏的側臉,黃博誌失神了。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這兩個女孩渾身都是秘密。撇開那與眾不同的愛好不說,關於她們的身世,關於“惠恩堂”,莫緣大師又是什麼人……他一概不知。但他畢竟是外人,隻能猜,卻沒有質詢的立場。
可他是真的好奇。尤其是現在,他非常非常非常想知道,在那看似堅強卻失去了笑容和從容的表情背後,究竟藏了些什麼……
他幾時變得如此多事了?
他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必須一再提醒自己,她還是孩子……一個小他七歲、脾氣古怪、發育不良的小丫頭呢?
“假如這次失敗的話……我就要當尼姑了。”
蝦米?黃博誌一時沒轉過來。“什麼失敗?什麼尼姑?”他還什麼都沒問呢,謎底已經要揭曉了麼?害他心跳突然加速了幾拍……
“假如這次比賽輸掉,我就要遵照和師父的約定,在我十六歲生日的時候正式剃度出家。”
這……也太離譜了,他消化不了。
“可你還要上學啊!”
“光著頭也可以上學。”
“這鬼約定是誰想出來的?!”
“是我自己。”
啊——他徹底糊塗了!黃博誌覺得自己第一次這麼接近抓狂的邊緣。這丫頭要是再不把話說清楚,他就……唉,他也不能把她怎樣啊……氣餒。
“我們邊走邊說,好不好?”小惠問。
“走……去哪兒?”
“當然是去你家了。”小惠抬起頭,抹掉臉上的兩條海帶眼淚,眨一眨水汪汪的眼睛。“地下室毀了,我又不能把這些東西搬回家,除了去你家還能去哪兒?”
“我可是住宿舍的!”
“你不用那麼大聲,我又不是沒去過。”小惠扳著手指頭數道,“牆角和床底下都有不少空間,書架也有一半是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