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扣!一陣敲門的輕扣聲。
「請進。」他勉強打起精神回應。
「孟哲!」推門進來的是芬妮。
「沒想到是你,請坐。」他勾揚唇角,起身招呼她。
自從那次他執意要留下來陪伴毓嫻守著拋錨貨車,而氣跑芬妮後,兩人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不曾碰過麵。
「謝謝。」芬妮優雅的坐下來。
「很抱歉,我的辦公室裏頭隻有白開水。」他遞上一隻注水七分的玻璃杯給她。
「我知道,我又不是第一次來。」芬妮提醒他一句,彎起塗著蔻丹的食指有一下沒一下輕輕刮劃著玻璃杯。
「嗯。」他緩緩點頭,似乎不願意回想起他跟芬妮曾經短暫交往的過去,氣氛霎時變得有點凝窒。
「你心裏一定很納悶,我怎會突然跑來找你?」
「納悶?不會呀!我猜,你可能剛好路過,於是,就進來看看我這個老朋友。」他淡淡猜測。
「不,我不是剛好路過,我是專程來跟你告別。」
「告別?你要去哪裏?」
「我要去義大利念景觀設計。」
「念景觀設計?很好啊!等你學成歸國後,可以幫令尊所經營的飯店做景觀規劃。」芬妮的父親在台北、花蓮跟墾丁各有一間豪華的五星級飯店。
「孟哲,你也知道我這個人一向懶散慣了,去義大利重拾課本還不知道能不能順利讀完一學期哩!我之所以決定出國學點東西,隻是厭倦天天逛街、喝下午茶、參加派對的乏味生活。」
「乏味?多少人羨慕你都來不及呢。」
「我有什麼好羨慕?每當熱鬧的派對結束後,孤獨就爬上我心頭,伴我度過漫漫長夜。」芬妮語幽幽睇著他。
「芬妮,我……」他不是不懂芬妮對他的綿綿情意,隻是,覺得在這個節骨眼兒,不管他說什麼都不對,隻能訥訥地拿修長的食指,不斷來回摩挲一管俊挺的鼻梁。
「你瞧我,都已經決定要離開台北了,怎麼還跑來跟你吐苦水?」芬妮解嘲的扯了扯唇,抖落一臉淒迷。
「你什麼時候走?」
「明天一早的班機飛香港轉機。」
「這麼快?為什麼不早一點通知我,讓我請你吃頓飯為你餞行。」
「餞行?饒了我吧!這半個多月來,親朋好友天天大宴小酌請我吃餞行飯,害我現在一聽到餞行這兩個字就反胃。」
「那……待會兒,我們到你最喜歡的『玫瑰鋼琴酒吧』喝你最喜歡的龍舌蘭當睡前酒,希望你擁有一夜好夢,明天歡歡喜喜出國深造。」芬妮明天一早就要遠渡重洋,他就算來不及請她吃飯,也該請她喝一杯,聊表心意。
「孟哲,今天,我除了來跟你告別之外,更想知道……」她的話一頓,眼一瞅。
「你想知道什麼?」
「我……我怕我說出來,你會笑我厚臉皮。」一向落落大方的芬妮竟然羞澀的低下頭盯著鞋尖。
「不,我保證不會笑你。」他叉起十指,定睛看她。
「那……好吧!孟哲,我想知道,我們倆還有沒有機會在一起?」明知無望,一分妮還是不死心的鼓足勇氣說出來。
「芬妮……」他沉吟著,極其謹慎的拿捏說詞,不忍見芬妮懷著一顆破碎的心黯然出國。
「哈!」芬妮擠出一朵苦笑,了然於胸的表示:「我想,你已經給了我答案。」
「芬妮……」
「愛情不能強求,我相信,就算我們無緣當一對甜蜜戀人,也還是朋友,對不?」芬妮坦然接受薩孟哲不愛她的事實後,始終厘不清頭緒的心結竟豁然解開,臉上也重現久違的開朗笑容。
「我們當然是朋友,一生一世的好朋友。走吧!『玫瑰鋼琴酒吧』的龍舌蘭正等著我們去品啜。」他抓起黑夾克,輕拍她的肩一起離開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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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毓嫻顧不得女孩子的矜持,決定當麵跟薩孟哲道歉,希望藉此化解兩人之間的冷戰。她算準了他離開醫院的時間,懷著一顆五味雜陳的心搭計程車過來。
她並沒有直接走進醫院找他,而是悄悄地躲在騎樓的柱子後麵,打算等他出現時,再出其不意跳到他跟前,給他一個大大驚喜。
隻是,都已經十點了,怎麼還不見他的人影?
他是不是被什麼突發狀況給絆住?
或者,他已經走了?
不!
他的車還停在對麵的路邊停車格裏。
就在她等得有點不耐煩時,薩孟哲挺拔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呃……他不是單獨一個人,他的身邊有嬌媚迷人的芬妮結伴同行。
相隔幾步遠,她聽不到他們兩人低頭在交談些什麼,隻看見兩人有說有笑的站在路口準備過馬路。
此時,十字路口的交通號誌由紅燈轉為綠燈亮,薩孟哲體貼地托住芬妮的手肘穿越斑馬線,並肩走到他的車子旁邊。他表現得很紳士,先為芬妮打開車門,再快步繞過車頭鑽進駕駛座,隨即發動引擎,絕塵而去。
「……」把這一切全瞧進眼底的金毓嫻,從藏身的柱子後麵站出來,鐵青著一張精致臉蛋,憤怒的聲音像野火燎原般不斷在她內心鼓噪。
好哇!
好個不甘寂寞的薩孟哲!
怪不得她一提出分手之議,他連試著挽回都沒有,立刻滿口答應。原來他一直瞞著她跟芬妮藕斷絲連?
「我真是笨得可憐!」她踽踽走在紅磚道上,為自己的愛癡情傻感到不值與悲哀。
她怎麼這麼傻?
傻到為這個該死的薩孟哲一連黯然神傷好幾天,不但寢食難安還不斷揪心自責。想起自己為情消瘦為愛憔悴,他卻笑容滿麵開車載著芬妮離去,兩相對照之下,她癡情得多傻嗬!
啐!
用情不專的他,根本不值得她為他掉一滴眼淚,她要找個地方大吃大喝,撫慰受創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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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吃得直打飽嗝的金毓嫻結束狂吃狂喝行程,打道回府。
她甫跨出計程車,就看見薩孟哲把蠐長的身軀靠著二丁掛牆麵,雙手插進褲袋交叉著長腿,木雕泥塑般文風不動守候在她家樓下的大門邊。
「他來做什麼?」就在她詫異瞪眼停下腳步的同時,薩孟哲正好抬頭,兩人四目交投,電力相通。
「……」她漸歇漸熄的怒火再度死灰複燃熊熊燒起來,她握緊兩枚小粉拳,看著他朝她一步一步走過來。
「我在這裏足足等你等了一個鍾頭。」他溫和的語氣,竟嗅不出一絲背叛味。若非她親眼目睹他跟芬妮狀極愉快的一起搭車離去,衝著他深夜守候的癡情份上,她一定會感動得飛奔進他的臂彎。隻可惜她對用情不專的男人一向深惡痛絕,她不懂,這個花心薩孟哲,怎麼才跟芬妮分開,這會兒又跑來找她?
「小女子我何德何能?竟敢勞駕薩大獸醫深夜守在門口?」她臭著一張臉挖苦他。
「毓嫻,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他陪著笑臉瞅她,很心疼她看起來清瘦不少。
「哼!」氣?是的!她都快氣成腦溢血了。
「對不起,我不該強迫你非要給我一句承諾不可。」他態度謙遜的鄭重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