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吧,實驗課上如果物化生的實驗失敗了,我們還是可以再來一次的,若是三兒子的摩托車失事了,我還會囫圇完整著再活下去嗎?
心邪處有鬼,我和妻舅的惻隱之心不久就兌現了。十次車禍九次快,很快三兒子為飆車付出了最昂貴的代價。
他第一次騎車超速撞壞了旁人,賠了人命價八萬。
有人說,汽車出事是因為他的車名沒取好,因為赤兔的兩位主子呂布或者關羽都沒得好死。這車身上還有沒擦淨的那個死人的紅色血星子,為安全和吉祥起見,那就重新鍍漆,再把車名換成“烏騅”吧,這樣的顏色不就讓人放心了?
摩托車的名字雖然再次改了,可是三兒子的車速依然不改,那就為更大的不幸埋下了隱患。
不久的一個“烏”黑的夜晚,三兒子騎車超速“騅”(追)尾,被重量級的大貨車撞斷了自己的大腿。
這下,“烏騅”的大名終於落到了實處。
當時因時間短疼痛不明顯,他的一隻大腿雖然已經靈活地搭在自己的板筋上,但是由於疼痛尚未到來,三兒子還納悶這是誰人家的飛毛腿在蹬鼻子上臉欺負他呢。當他生氣的甩撥在一邊的時候,才弄清楚是自個兒褲綰裏伸出的粗腿。
三兒子的兩隻手是為摩托的車把子而生的,三兒子的一條腿(確切地說是悲慘的右腿),是為摩托的速度而報銷的。究其因,三兒子是用一個不太清楚的大腦指揮著不太麻利的兩手親自報廢了自己的一條大腿。
首(手)腦忙亂是何因?手足相殘誰之過?既不是赤兔也不是烏騅,隻怪那個老瓦當年發明了損人的蒸汽機。
之後三兒子進了大醫院嫁接假腿子,這一下開支又是八萬。因違章駕駛,所以巨額醫療費用在當地農村的社保醫保機構連一分錢也沒有報。好在三兒子命是留下來了,當然,這個結局遠比當年在烏江自刎的楚霸王要好多了。
妻舅的老二自從1986年高中畢業未考上大學開始,就一直兢兢業業的當小學民請教師。到了2001年,就被縣文教局一句話辭退回了家。
老二正所謂呂蒙正趕齋——生不逢時,比他早一個月的民教按政策都陸續轉正了,他就隻因為在政策規定的這一月之後的一天,僅那麼一天也就是隻差不到24小時吧,所以永遠離開了那耕耘15年之久的小學教育。
妻舅為了支持老二的小學教育工作,整整下了15年的苦。15年來,老二為小學生盡職盡責的教學,甚至可以說比公辦教師的教學能力要強得多,付出的教學心思也更多。
至此他家的一切繁重農活都讓妻舅承包了,妻舅得替老二一家子盡職盡責的務地,盡量得讓老二家的莊稼比別人家的長勢好,別讓旁人笑話咱農家無勞動力,別分散了老二教書的熱情精力。
妻舅玩命的幹活,沒命地吃喝。大熱天,地少的莊稼漢是可以躲在涼房子裏消停休閑一下子的,地多的妻舅就隻能置身在大紅太陽的強輻射下揮汗如雨的幹活了。
單說這挖黃芪,勞動工具是一把大鐵叉,鐵叉斤頭沉重把子粗長,就連二三十歲的壯漢子對這個玩意兒都怕得搖頭。妻舅當然也會搖頭,但是這苦命的頭你給誰搖去?
挖黃芪雖說是拿力活,但是它產量高價格好。黃芪一坰地產六千斤賣兩萬元不成問題,所以妻舅常年種黃芪種得多。
春種夏長靠地力咱不說,就隻說挖黃芪一事吧。手扶拖拉機可以機翻黃芪根子,但是那樣會破壞長根係,影響上市價格。還是鐵叉挖的根係長,隻是下叉時兩腳得踏四五下,翹土時雙臂得搖三四次,最後才拔出黃芪兩三根。
這隻是千千萬萬個挖黃芪重複動作中的一個基本動作。那一把鐵叉足有三十斤重,鐵叉下地深度足有六十公分,一天幹它十二個小時,一坰黃芪一個人一個月才能完工。
幹重活出大汗補淡水,自然是不得其說。口渴了慢喝不過癮,那就豪飲猛灌吧。水燒了喝著嫌怠慢會誤工,那就飲涼水冷水鹽堿水吧。肚餓了饑不擇食,那就見啥吃啥嚼啥吧。
別人喝一杯水他喝一壺水,別人一天撒十脬八脬的尿他撒一脬尿。別人吃兩碗飯他吃三碗飯,別人一天扒兩脬屎他兩天扒一脬屎。
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妻舅的兩天活兒一天幹完,妻舅的一分錢兒掰成兩分使用,他的這種高強度快節奏,他的這種精打細算厲行節約到底是為了啥?
為的是,節約時間營養快顯著點。為的是,獲得力氣多幹些農活增收些錢錢供兒子孫子花銷唄。
妻舅在2003年才將老大不小的老二一家子獨立出去,之後他與老大老三和合在一起生活(我的妻舅母死得很早),這蓋大房子接兩兒媳賠人命價住大醫院,不到五年,幾個錢就很快折騰完了,妻舅一家人的生活一下子重又跌入低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