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3)

飛機起飛前三十分鍾,照例開行前會議,然而今天的行前會議格外不同,就像飛在三萬五千公尺高時,機艙內壓力調節突然失效似的,彌漫著一種說不出來的緊張和沉重感。

飛機由倫敦直飛瑞士,照理說應該是個極為平常的長程飛行,然而由美籍座艙長一臉肅殺的神情和這群花容月貌的機組成員來看,這次肯定是來了一位了不得的重量級人物。

是什麼了不得的重量級人物呢?雷琮芠咬著唇,偏著頭思索著。

居然能讓公司費盡心思找來這樣一組成員,以美籍空姐為主,其他國籍為輔,一看就知道是來自各國既資深又美麗的空服員,排排站在一起就像是世界小姐總決賽一樣的賞心悅目。

而她們的表情,居然也像站在選美台上等著評審給子評分似的,個個都卯足了勁的拾起臉,比平常都要認真數倍的眼眸熠熠發光,看起來就像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會戴上最高榮譽的後冠般地充滿自信。

這是什麼情形啊?雷琮艾的腦袋一片混沌,精神狀況還停留在與這裏相差二十幾個小時的台北。

她飛的這趟原本是台北——倫敦的長班,在倫敦站有三天的休息時間,但是一抵達倫敦就被告知要再加飛倫敦——瑞士,而且是不尋常地調到剛與她們公司聯航的美國航空公司。

讓她大呼不平的是,隻有她一個人被調派過去,這讓在飛機上拚著不休息而一直跟其他空姐交流八卦新聞的她差點當場暈過去。

到底是哪一個沒有腦漿的豬頭做的決定,竟然叫一個剛飛完長班的人接著再飛另外一個長班,當她是超人嗎?

她皺眉,冷眼看著眼前的景象,感覺就像是又回到菜鳥時代,被訓練中心天南地北的隨便丟到一個全是外籍空服員的班機上實習的情景,雖然令人懷念,可是實在沒有必要再重來一次。

可惡!頭痛死了,頭好像瞬間膨脹了數倍似的。

座艙長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從收訊不良的收音機裏傳出來似的,夾著不清楚的雜訊和嗡嗡嗡的聲音。

“也就是說,這次的服勤事關重大,希望各位能拿出三倍的精神,務必使這位貴客能感到賓至如歸……”她的聲音稍停,接著慎重其事的加重語氣:“記住,千萬不要稱呼他的頭街,基於安全考量,就按照我剛剛講的,稱他先生,這是地勤那邊千叮嚀萬交代的,明白嗎?”

“是。”明白個鬼!叫什麼來著,阿什麼因的,哪一個國家的人啊?名字這麼難發音,舌頭卷來卷去的快抽筋了。

“那麼,現在開始分發工作區域……雷小姐有什麼問題嗎?”座艙長翠綠色的眼睛洗煉地看著舉起手的雷琮芠。

“我想到經濟艙的廚房去。”她用帶著倦意的聲音說,除了特定的指派之外,空服員可以誌願到任何一個艙等服務,尤其是身體狀況差的時候。

“這個嘛……”遲疑的目光落在雷琮芠身上,座艙長身上散發出的敵意明顯到就連腦袋混沌不清的她也感覺得出來。“很抱歉!不行,地勤的頭頭特別點名要我務必把你安排在頭等艙,至於原因你不要問我,因為我也不知道。”

好惡劣的口氣喔,是被情人拋棄了嗎?雷琮芠驚訝地瞪大眼,黑眸開始注入些許認真。

座艙長瞪了雷琮芠一眼,然後才以冷淡的聲音繼續說:“雖然是指定,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妨礙到我,請按照你的資曆表現出你該有的水準。”

宛如冰塊般的冷淡言語一頭淋下,雷琮芠當場清醒不少。

挑起眉,她的不悅明顯表達在臉上。

雖說是聯航,但是因為美國占比較多的股份,而且又是美國知名的航空公司,因此美籍空服員經常擺出高人一等的姿態,不僅不友善,欺負別人的事也時有所聞。

在她們眼中,她們這些東方麵孔的空服員簡直就是“外勞”,她們自認為有權利支使她們眼中所謂的“外勞”去做飛機上的每一件工作,包括原本應該由她們做的工作。

但是這位座艙長如果以為雷琮艾像其他“外勞”一樣好支使又耐用的話,那她就大錯特錯了。

她不僅不好用,還有一張能傷人於無形的嘴。

“是嗎?指定我嗎?”她故意以一種受寵若驚的語氣嚷嚷著,雙手還裝模作樣地捧著臉,就好像被宣布當選為世界小姐一樣,一副快要暈倒的樣子,隻差沒有喜極而泣。“我真不敢相信,那你們呢?也是被指定的嗎?”

此話一出,憤怒的沉默立即籠罩小小的行前會議室,那些美籍空服員的臉色此刻像被潑了咖啡一樣晦暗難看。

嗬嗬,果然不出她所料,雖然她的意識還困在時差中,但是基本的敏銳度還是有的,這種臨時征調太不尋常了,“指定”這兩個字又被座艙長說得那麼咬牙切齒,再加上她宛如落選般憤慨的眼神,她一看就覺得不對勁,女人的嫉妒心就是那麼奇怪,藏也藏不住。

扳回一城的感覺太爽了!她幾乎想雙手叉腰哈哈大笑。

更讓她覺得暢快的是,站在對麵的法籍空姐偷偷遞過來表示佩服的一眼,這讓她覺得更少自己不是孤軍奮戰的跟這群趾高氣昂的美籍空姐戰鬥。

“好吧,你待在頭等艙的空廚。”過了一會兒,座艙長終於咬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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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座艙裏最沒精神的就屬雷琮芠了,她累到甚至連好好站著都沒有辦法。

由於站在頭等艙的最後一排,因此她不著痕跡地將大腿外側靠著坐椅的扶手,往前望去,那些精神抖擻得像在迎接國家元首大駕光臨的組員們的背影,在她的眼中看起來就像是蒙上一層霧般朦朧。

“今天的貴賓到底是誰啊?”抽了個空,她用無聲的唇語問著跟她站在同一排的法籍同事。

隻見同事的眼睛圓睜著,好像她問了一個十分古怪的問題一樣。

“你知道,我剛飛完長班接著就被調來這裏……”她以伴隨著嗬欠的聲音說,算是為她剛剛沒有辦法專心聽行前會議的行為解釋。

法籍空服員以同情的眼光看著她,接著把肩膀稍微傾向她,聲音裏夾著一絲莫名的興奮。

“阿雷夫·侯賽因,阿拉伯王子,身家上千億……”說到這裏,她突然像是覺得哪裏不對地皺起眉。“你不認識他?那他怎麼會指定你來服務?”

雷琮芠聳聳肩,做出一個“天知道”的表情。

不過,仔細想想這其實也沒什麼好意外的,她在公司的名氣大得很。在台灣時,經常被指定服務出國訪問的政要官員,但是被外國的貴賓指定,這還是頭一次。

雷琮芠沒有力氣跟她解釋,倒是那長得好像可以拿來當繩子甩的名字裏有幾個字引起她的注意。

“你說阿什麼?”

法籍空姐的嘴巴剛打開,還來不及發出聲音,就聽見頭等艙門被打開的聲音,她立刻閉上嘴巴,如臨大敵地注視著前方。

周圍的空氣在瞬間變得不一樣,宛如被強大的吸力一下子抽幹所有氧氣一般,異常的凝重氣氛彌漫整個頭等艙。

那種一進來就支配接管一切的氣勢,讓精神委靡的雷琮芠不得不打直腰杆,從她這個角度稍微斜斜地望過去,隻見六個身穿阿拉伯白色長袍的男子分成兩組,像是先鋒部隊一般地踩著無聲的腳步進來,一進來就拿著金屬探測儀很快地把頭等艙的每一個座位掃瞄過一遍,動作熟練得就像是家常便飯似的。

整個過程雖然不到五分鍾,卻絕對沒有絲毫馬虎之處,钜細靡遺到連廁所和空廚都沒有放過。

安靜而有效率地進行完工作之後,他們之中的一人向前跟座艙長低聲交談,從她為難的神情,雷琮芠猜想他們大概是提出要掃瞄或搜索機組成員的要求。

真是無聊!

雷琮芠一邊忍耐著不要打嗬欠,一邊厭惡地想著。

在這之前,航警就已經特別來檢查過了不是嗎?要是無法信任航警的檢查,幹嘛不搭自己的飛機?像他們這樣的千億富翁,有個幾十台專屬飛機都不稀奇,何必特地來坐民航機,又要神經兮兮地擔心會有人在飛機上圖謀不軌呢?

簡直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跟自己過不去嘛!

盡管座艙長非常堅持,但是那些表情嚴肅、目光森冷的保鏢們,還是決定用他們自己才信得過的儀器來檢查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