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徑
我所客居的古屋旁,有一塊呈自然生態的空間。雜草與樹叢以瘋野的生命現象,證明那裏已經屬於一處被人類遺忘的角落。
可是,就在那塊野生地上,夏日雨後的陽光最好。陽光是綠的,黃的,青的。草野便是陽光的色調。抑或說,陽光對它們已不是一種賜予,而是它們自身在生長著陽光,在放射著陽光。
真誘惑人。且有幾級未被野草完全遮蓋的水泥台階,可以使你走到那片世界裏去。
卻原來這是一條能夠通往另—幢古屋的小徑,一條繡滿了柔草的小徑。隻是沒有誰打從這兒走過。至少一個夏天沒人將腳印留在這兒了。但它又絕非處女地,隻是人的足跡已被草根所穿透而貯存於土壤中了。從這塊土地的深層發掘出這種現象,在外觀上也不難推測到。
我疑慮於我的發現。平日從這幢古屋到另一幢古屋去,為何總要沿著磚鋪的小路,折一個馬蹄形的大彎呢?
直的道路是存在的,是因為我與它彼此還未相識。
生長著的草徑,又使我不忍心去踐踏了它的美麗。
藍鴿子
土崖上,有藍色的團塊的騷動。我是老遠看見了閃亮的翅膀滑向這裏,而追尋來的。走過崖頂好遠了,才發現這騷動於土崖上的藍鴿子。
崖頂上有樹叢,崖底是草坡,綠色中顯出這一段陡崖的土黃色。接近正午的太陽,烘得那濕濕的土崖蒸發著溫熱的水氣。
在這般氛圍裏,幾隻鴿子,不,是幾對鴿子在靜靜地騷動。它們沒有要飛翔的意思,一任在那裏嬉戲。
我走回幾步,站在崖頂的樹叢後麵,透過縫隙俯視著這些藍鴿子。又順手撿起一塊石子,丟下去,想驚飛它們,好觀察其飛翔的姿態。不料,藍鴿子們毫不警覺。
藍鴿子們在作愛。那是陽光下藍色的愛。
當我意識到這一點時,自責自己剛才的多事,為何要去打擾它們的美好呢?但藍鴿子們竟無視於飛來的石子,不畏損害,忘情地以至是麻木地進行著它們的工作。
愛是忘我的。我想。
螳綁的遭遇
草叢裏,一隻螳螂在蹦蹦跳跳。它是猛地撐一下長長的折線形後腿,向前彈動的。
它突然感到被一隻鋪天蓋地而來的巨手所扼住。
這是一隻三歲小孩的小小的手。
螳螂被放開時,感得了彈跳的痛楚。它失落了綠的草地,被小孩控製著,在滾燙的水泥路麵上蹦著。小孩也爬在地上,雙手落地,蹬著雙腿,學著螳螂的樣兒前行。小孩又操起一節草枝當鞭,“駕駕”地馳騁起他的馬兒來。
玩膩了。螳螂被丟進旁邊的小魚池。小孩想看魚兒怎麼吞食這小生命。
螳螂連自己也不明白是怎麼嚇跑小魚的。它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已來到了一處光滑的地麵。試了試後腿,劃動了,卻跳不起來,象蛙那麼伏在水麵上遊泳。一會兒,竟遊到了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