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大雁塔,你會很熟識的,也許還記得登臨時的情形。說到清流園,你可能就覺得生疏,這個園子在哪兒呢?
其實,清流園就在大雁塔的眼皮底下。一個遊玩的去處的知名度,往往借助於“曆史”這位老向導的恩賜,建園不過一年工夫的清流園怎麼可以攀比古者唐塔的名氣呢。
但你會和我的想法一樣,更情願把腳步投向陌生而新鮮的清流園,隨我溜一圈的。大雁塔那裏玩膩了或是去過了。
早先,我遊過幾趟大雁塔之側的長安盆景園。據說唐長安乃盆景藝術的發祥之地,故而起名。園名就刻在門口那塊渾圓拙樸的巨石上。加之石旁的一雙百年龍槐,就恰似一篇文章的一個醒目而貼切的標題。園內的幾處院落,小中見大,平中見奇,錯落有致,組成了和諧的景區,在曲廊與蔭棚之間,可以觀賞到花木、樹樁和山石構成的若幹種盆景,或雄或秀,或拙或巧,都使人怡情悅目。
人濃縮了自然,自然便在人的眼前變得小巧玲瓏,人似乎在人造的自然麵前變得巨大了。這屬於主觀的錯覺所產生的美嗎?
而清流園可以算作園中園,是在盆景園內獨辟的一個庭院。唐代詩人王維有一首《山居秋暝》的絕句,其中有“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的佳句,便有了眼前這園子的名字。
清流園與中日文化交流有關,造園手法吸取了日本傳統,以小巧簡單、自然植物和山石材料為主而取勝。內有山間瀑布、石峰和木質結構的和式方亭,卵石組成的海灘景觀和湖中島嶼。尤其是各式石燈籠以及洗手缽,更見得日本園林的獨特風格。
總麵積僅有四千平方米的清流園,會有怎樣的石峰怎樣的瀑布怎樣的海灘和島嶼呢?它同盆景園中的玩物隻能是比例上的擴大,你我隻是走入一個略大一些的盆景裏來了。況且在園內景觀相互之間的比例上,顯然是失調的。在大雁塔的背景下,清流園恰好是一個案頭清供。
清流園很年輕,屬於大自然的草木顯得疏朗而簡練,流水和水流的聲音卻一樣清鮮可人。坐在和式木亭裏,閉上眼睛,就輕輕枕著這清流的響動了。於是。你我便成了王維,隻不過這是春日這是白天這是城郊,而不是秋天不是月夜不是山間。這是在清流園。
望著園中的景致,你我打開的是一本書。這清流園便是夏目漱石的散文,便是芥川龍之介的文字,便是川端康成的小說,或者更接近於東山魁夷的一幅畫。恬淡,寂寥,漫然為之,信筆所致,從物我交流中寫盡自然之美。
清流園,當是美麗的大自然的藝術再現。是嗎?
於是你也結識了清流園。它與大雁塔周圍的空間溶為—體,成了渾厚、悠久、古遠的—種補充,那就是清約、衝淡、平和。美,是多元的,如同生活。
《飛天》一九八九年第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