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朋四友結伴去吃川菜,並沒有吃出正宗川萊的麻辣味來。青椒是海南的,本地人說辣得要命,我吃出的是一種熱帶的草腥氣,比起秦椒的線線辣子差遠了。下茬喝一次白酒,買來的是貴州醇,價錢不少但少了烈性。能吃得白酒者四位,茶杯酌滿,每人不過二兩半。怎麼就喝不出西鳳、城固特曲的那種真純的勁來,綿軟而寡淡,似乎是酒精滲水的假冒貨。也許,西鳳在此地喝來也會變了性份。
算計起來,自從去年夏天在長安愛樂酒家喝得胃出血後,久久滴酒不沾。後來歸故裏銅川,實在推諉不過,試著一小杯兩小杯地嚐嚐。但印象中沒有喝過一兩量的。我想我是與酒的緣份盡了。酒後喪德,常人之言。但我太靜觀於世事了,我血液中因為少了酒精而變得沉悶,是一種清醒的昏迷。
我不知怎麼又來了喝白酒的欲念,朋友說去買,我並沒有言傳,表示默許。我想排解初來瓊島的拘謹和孤寂,是想回歸如魚得水的過去的某些日子,想灑脫,想毫不掩飾地活著。多少酒的記憶,有微醉的快意和大醉的痛楚,有幸福而光榮的災難和吃不消酒的無言的嫉妒。我的胃終於不再因酒而出血,我的胃縱容了異鄉的我的欲望。
據說,在熱島的生存環境中,食烈性酒者少矣。熱需要降溫,人們適應了甜軟和清涼。烈酒是北方寒冷的需要,是那塊故土的地氣需要你有酒精在細胞裏起作用。那麼,我是在唱一首酒的挽歌,還是回歸剛剛告別了的精神家園?酒是液體的火,是一種飲食內容,是一種形式。辛辣與酣烈,在回味中已經淡淡遠去。我厭惡酒鬼酒瘋子,我對杯中物的朝花夕拾又動機何在呢?
鑼語
海口這座嶄新的城市,幾年間矗立起了不少高層建築物。有人稱它為鋼筋水泥的椰子樹,形容它直刺藍天的姿態。但我還沒有發現哪一座高層建築物上有類似北方城市的鍾表或報話大樓的標誌,時間在這裏不是高高擎起,恐怕是因為太陽的腳步太燙了。
記憶中報更的夜聲,在小鎮,在古城,是鍾是鑼是鼓或者是梆子聲。人們睡了的時候,有歲月走動的聲音在空曠寂冷的街市上徘徊遊蕩,那情景既優美又淒涼。夜過後,喚來的是新的日出。
我如何想到這些情景,是由於不時觀察到的海口街市上的一種情景的緣故。這不是在晚上,是在大白天。我常常以為遠遠可以聽到的這種聲響是報更的鑼聲,或不緊不慢,或匆匆忙忙,從喧囂的市聲中跳出來,直敲你的腦門。除非你是一個聾子,不會知道它的存在。
它的聲響不像警笛的號叫,海口幾乎沒有聽到過類似古都舊地那不絕於耳的警車的驚鳴。它清脆,悅耳,節奏明顯,那麼富有穿透力。我在客舍聽到這聲響,就要止住手頭的事情,靜靜捕捉它,享受它的悠然,謎一樣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