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3)

在確定不會被追上後,伏在一輛車後喘著氣,她喉頭幹澀,驚異的發現沒有半點淚意,隻覺淒惶,在陽光已隱沒的午後,寒意籠罩心頭。

她搭上公車,轉換了兩班車,心律在沒有存留他影像的交通工具裏,暫時得到平息,不再狂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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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確定要這樣做嗎?」曉蓁看著那張比紙還要白的麵容,遞過去一杯熱可可,都要四月了,她怎麼好像還很冷似的。

「我跟沈彪隻待幾天就好,不會太久的。」她打開一盒布丁,遞給沈彪。

「我可不介意妳待多久,反正妳住這劉先生放心得很,我還開心他不來煩我呢!我是說啊,妳不怕言醫師找不到妳會急翻天?」

「不會的,我隻想靜一靜。」她抽了一張麵紙,擦拭沈彪糊了一嘴的布丁。

「我這學期課減少許多,明天白天我會再去找工作。」

「齊先生的事真不好意思,我們知道他們夫妻感情不太好,可也沒想到他太太這麼不可理喻。」曉蓁悻悻然道。

「我不要緊,隻是傷了那孩子的心。」她走到窗邊,今夜竟然看得見星星,清晰明亮的懸掛在天際。

「沈彤,到底發生什麼事?我不能知道嗎?你跟言醫師不是好一陣子了?」曉蓁站在她身後,一手搭在她肩上。

「沒什麼,我隻是在想,或許我們差距大了些,不見得適合在一起。」

「差什麼啊!妳好歹也是國立大學學生,人也長得不錯,目前環境是差了些,可是妳也快畢業了,找個好工作也不是不可能,幹嘛妄自菲薄!」

「曉蓁,」沈彤回身麵對她,握住她的手。「無論如何,真的謝謝妳,這一年來,我遇見的不全都是壞事,遇到妳,就是件很好的事。」

曉蓁有些赧然,她看得出來沈彤說的是真心話,心頭一泛喜,口沒遮欄道:「還有遇見言醫師也是好事啊!」

她手一震,笑容險些僵住,她低下頭,仍然維持方才的表情。「或許吧。」

是好事嗎?她已經不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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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臉埋進水裏,憋了好一會後,才抬起頭來。

她蹺了兩天的課,也找了兩天的工作,能夠符合沈彪作息的少之又少,即便有,錢也少得可憐。

她揉揉發痛的腳踝,全身再度鑽進熱水中,想作個短暫的現實逃兵,像鴕鳥將頭埋進沙裏一樣。

全身已被熱度逼得暈紅,再度冒出水麵時,視線穿透霧氣蒸騰直達天花板,陡然浮現的念頭使她細眉攬起,她甩了甩頭,否決了這個想法,不到最後關頭,她不想走上這一步。

還有兩個月大學的課就結束了,僅剩的存款隻能再撐一個月,到時候,可能得向曉蓁調現,想辦法畢業再說。

如何生存下去是她最大的難題,所有的問題,在遇上它之後都得自動閃避;就像她雙手的傷痕,無法等到結痂痊愈,就得重新下水,做它應盡的工作,直到痛感消失,傷痕自行淡化。

她跨出浴缸,抹幹身體,對著浴鏡吹幹長發。

在吹風機的喧擾中,她彷佛聽到了電鈴聲,關上吹風機,四周又是一片寧靜,她再度開啟開關,行進間又聽見了微弱的鈴聲、和沈彪在走道上疾跑的聲音。

「姊姊,洗好了沒?電鈴吵死了!第四台收費啦!」沈彪用力敲著浴室的門。

「我馬上就好,你別亂來,到客廳坐好!」她很快的套上罩衫,披著半幹的發,衝到房裏拿出錢包,再奔至門口。

這可能是最後一次繳費了,她沒有能力再供這些額外的視覺享受。

她邊開門、邊打開錢包,拿出僅有的千元鈔。「四月份的嗎?」她朝前遞出鈔票。

來人並沒說話,她目光往上提,看到沒預料到的一張臉。

「收費員走了,這是收據。」言若水將一張綠色單據塞到她手裏,他替她預付了一年的費用。

她暗吸了口氣,很費力的調整好臉部線條,然後客氣的微笑道:「錢我過陣子再還你,謝謝。」她垂視地麵,努力思索著閉門謝客的說詞。

很好!她在心理誇讚著自己,她會慢慢脫離受控的角色,沒有人能再影響她,她即將退回到起點,單純的為生存掙紮,而不是為愛。

「不請我進去?」他審視她疏離的笑容,以為她會轉身就逃,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好幾天不見妳了。」

「現在有點晚了,」她看看門內,「而且,我今天比較累,不能招待你了。」

她還是那個客氣的笑、客氣的拒絕,但眼裏卻明顯的沒有笑意。

她全然在避免任何衝突,已經脆弱得連憤怒都承受不起,隻一味在平撫他引起的衝激,她的確深深的被他傷害了。

「看在今天是我生日的份上,能不能勉強妳晚點睡,陪我吃蛋糕?」他晃晃手中所提的大型紙袋,裏頭似乎裝了不少東西。

她驚訝的看了他一眼,有些反應不過來,她咬著唇,為難的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沒有準備任何東西,所以沒辦法--」

還在撐?她能撐多久?

他輕笑了聲,捏捏她的麵頰。「妳就是我最好的禮物,不必另外費心準備,進去吧!」他不等她回應,徑自開門走了進去。

「你……」她背著他長長歎了口氣,轉身將門開上。

沈彪尖叫著:「帥哥,帥哥,你來了!」肉顫顫的在沙發上彈跳。

「是啊!快過來幫我吹蠟燭,等一下才能吃蛋糕。」

他一打開蛋糕的盒蓋,沈彪隨即「哇」的一聲,胖手一伸就要抓起蛋糕上方一朵精致絕倫的奶油紫玫瑰。

「沈彪!」沈彤喝斥,沈彪不甘心的將手縮回。

「不要緊,沈彤,過來啊!」他伸手將離得遠遠的沈彤拉近,拉張椅子讓她坐下,再將「31」的數字蠟燭插在蛋糕上。

今天果真是他的生日!他何必與她共度這個別具意義的日子?如果沒有那一天,她現在必定欣喜若狂的與他同歡,而不是手腳局促、如坐針氈。

「好了,沈彪,你先。」他點上蠟燭。「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要祝我什麼?」

發現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沈彪眉飛色舞,像致詞般大聲念著:「我希望姊姊不要這麼快和帥哥『配合』,這樣貝比才不會吵得我睡不著覺。」

「沈彪,閉嘴!」沈彤再次大喝,難堪的兩手支額,臉朝桌麵。

言若水「轟」笑數聲,對沈彪道:「你在扯我後腿!好了,這次就不跟你計較,蛋糕還是讓你吃。那,沈彤,妳呢?妳想祝我什麼?」

她一僵,雙手垂下,不自在的捏握著罩衫下襬。

她想說的是--「請你馬上消失,然後讓我上床睡覺。」

但是那雙期待的眼神讓她沒出息的說了兩句可以刻在匾額上的賀詞--

「祝你華佗再世,妙手回春。」

他點點頭。「好了,輪到我。」他直勾勾的盯著沈彤,盯得她禁不住別開臉,眼眸飄移不定,不知該落在何處。

「我的第一個願望是,希望沈彤永遠快樂。」

她定住不動。

「第二個願望是,希望我能帶給沈彤快樂。」

她屏住呼吸。

「第三個願望保留,這樣才會靈。」

她鬆了一口氣,卻忍不住正色看著他。

這樣的花言巧語竟能如此輕易的說出口,哄得女人甜滋滋、心花怒放,那些女人都是這樣上手的吧?

「不公平、不公平,都沒有我--」沈彪叫嚷著,圓滾滾的身軀都快從餐椅上掉下來了。

「怎麼會沒有你呢?你姊姊快樂你才會有好日子過啊!」

她麵無喜色的看著兩個男生吹蠟燭、切蛋糕,荒謬感突地升起。

她站起身,難以排除的落漠讓她想遠離這場各懷所思的歡樂。

言若水握住她的手腕。「沈彤,麻煩妳拿兩個杯子來。」

她走進廚房,取了杯子,放在他麵前,人還是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