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個……”覃天浩低頭看了看放在膝蓋上的木盒子,秋蘇伸手過去:“我幫你看著她。”

見他沒有立刻鬆手,她又側臉:“你不放心?”

他愣了愣,說:“不,隻要你不介意。”

“嗯。”秋蘇應了一聲,麵無表情地把木盒子平整地放在了膝蓋上,不動聲色。

因為之前已經聯係好了高中同學,以及白薇安接下來兩天將要安身的靈堂,所以,覃天浩對車主汪寧嘉打了個招呼:“介不介意,我先把老白安頓好了,再把車還給你?”

汪寧嘉顯然對車內出現的第四個名字有些不自然,他微微有點僵硬的臉部露出一個默許的微笑,說:“好,就這麼辦。”

接下來的幾天,不管身心的哪一個角度,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勞累感,舉行葬禮的那一日,靈堂就像一個小小的高中同學聚會點,低頭抬頭每一張臉都是熟悉的,隻是曾經看上去與世無爭的麵孔,如今都多少添了幾分被生活磨煉的滄桑,金錢沾染的俗氣。

覃天浩像家屬一般麻木地應付著,聽著當初幾個比較要好的朋友笨拙的安慰,每個人都以為他們有一腿。他覺得太可笑的時候,都會回頭看看靈堂中央的那張照片,這上麵的姑娘十八歲的時候還很健康,抿著嘴笑,裝得還挺清純。

他笑了笑,仿佛在用眼神對十八歲的白薇安說:“老白,一定沒有人猜到畢了業之後,你都經曆了什麼,我算不算是對你最了解的人?”

覃天浩有一種錯覺,白薇安給了他一個白眼:“死耗子!我咒你一夜白頭!你成大爺了,老娘我依然是姑娘十八一朵花!請叫我小白,好嗎!”

他為自己腦子裏出現的幻覺感到可笑,嘴角卻本能地抿了抿,抬頭正視著相框裏的照片,有人輕聲談笑白薇安照片裏的樣子純情得不像話,覃天浩默不做聲,隻有他懂這張照片來之不易。回來之前他到她的住處翻遍了她的相冊,全是嫵媚放蕩的寫真,臥室的牆壁上甚至還有被她的某一位攝像師客人稱之為完美的大幅裸照。他見過她的身體,對靜止的藝術不感冒,於是,他隻是淡淡瞥了一眼,眼中滿是嘲弄,放棄了尋找,從口袋裏抽出自己的錢包,停頓了三秒鍾,他作了一個決定,轉身離開她的公寓。

“為什麼好端端的一個人會客死他鄉?”有人發出疑問。

原以為這是一個無人回答的問題,卻有人突然站出來,低聲嚼舌:“你們不知道嗎,白薇安在國外是幹那種事情的……”總有好事者從各種渠道獲得內情,然後,孜孜不怠地討論,大家心領神會地點頭。覃天浩覺得可笑,卻沒有出麵阻斷他們越發豐富的想象力,他想給她留些麵子。

於是,他隻想靜靜地站著,落拓的背影有幾分孤獨,他深知,從某一刻開始,世界安靜了,再也沒有人會與他拌嘴,再也沒有人會大膽地搶走他嘴邊的食物,再也沒有人會懇求他說:如果等到張弋出獄了,他還是不要我,那你娶我,好不好。

現在,他想再好好看看那張他青蔥歲月裏第一次觸動他內心的荷爾蒙的女孩兒的臉,幹淨中帶著一絲狡黠,狡黠裏又有一縷嬌媚。

待他回過神來,秋蘇已經默默地站在他身後好一陣了,她沒有說話,一雙憂鬱的大眼睛隻是看著他。

兩人都沒有說話,其實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在家的時候,他就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她了,說白薇安死了,為她愛的人死了,而這個人,也曾是秋蘇的戀人,他的好哥們兒,就那麼簡單,也就那麼複雜。

當時,秋蘇聽完之後,麵無表情地說:“你告訴我這些是為了什麼,告訴我曾有過一個有力的情敵,然後,她死了?”

覃天浩克製住了脾氣,他好聲好氣地說:“蘇蘇,如果你對過去還有一絲愧疚,對她還有一點內心的不安的話,你就該去送送她。”

她避開問題的核心,咬了咬唇,反問:“你想我去?”

這次輪到他不帶感情地說:“隨便你。”

以前他以為她是蒲公英,隻要置之不理,她就會漫天飄揚。沒想到她還是來了,她全程沒有理睬任何一個上去搭訕的人,隻是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

她長大了,漂亮了,骨子裏流露出女人的味道,隻是他不是那個欣賞女人香的人。接著,儀式結束了,高中同學聚會他推托不了,她也跟去,他中途去上洗手間時她也跟去,他一直沒有意見,直到最後忍耐到了極限,他回過頭,狠狠地看著她說:“蘇蘇,你到底想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