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鍾前仍沉浸在歡騰氣氛中的婚宴,刹那間,降到了冰點。賓客們麵麵相覷,臉上出現各種怪異的表情,這場婚宴的主角僵直地站在那兒,似乎還沒有緩過來,一切都糟透了。然而,除了這裏,外麵的世界照舊在運轉。

“天浩,給我拍得好看一點!”穿得有點名頭的張弋站在他的粉絲堆裏,聽著覃天浩的指揮,“茄子”了一下,閃光燈亮完了之後,大家都準備散開了,覃天浩又叫道:“喂!不行!不行!張弋!你小子嘴巴抽筋啊,能不能笑得正常點,怎麼跟老年癡呆一樣!”

“你才老年癡呆呢!”張弋不相信,搶過覃天浩手上的數碼相機,看了看,不滿地說,“是你技術差好不好!再拍一張!”

“你個死小子,老子不高興拍了,你自己拍去!”覃天浩耍起了脾氣,穿過酒店大堂,向大門走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秋蘇和覃天浩擠出了並不是很大的一扇門。這就像一扇命運的大門,注定了他們在日後的歲月裏必定會有所牽連。

汪寧嘉和張弋追著各自的目標,也前後出了酒店大門。

覃天浩走到酒店側麵的黑暗角落,從口袋裏抽出一包還沒有拆封過的中華,拆掉後拿出一根,卻想起在酒席上拿了煙,忘了拿打火機。他惱火地往牆上狠揍了一拳,沒想到這拳頭被張弋的手掌頂住了,張弋沒想到他的力氣那麼大,甩著手叫疼:“KAO!你小子今晚燕窩鮑魚吃多了啊!明天我彈不了吉他,找你算賬哦!”

“誰讓你這隻雞翼沒腦子啊!你以為我的拳頭是你用翅膀擋得住的啊!”覃天浩看著張弋的手,說,“有沒有事啊?”

張弋和覃天浩幾乎是穿一條褲衩長大的,最了解他的心思,他知道他隻要還會調侃,這事就能解決。

“好啦!這些都是小事!今天好歹是你媽大喜的日子,你幹嗎愁眉苦臉的!跟個老頭子似的!”

“你爺爺我就是不想她再婚……”伴隨著一句粗話,覃天浩說出了今晚悶悶不樂的原因。

“哎喲!好爺爺!你成熟點好不好!你戀母癖啊!”張弋抓亂了覃天浩的頭發,兩個大男生一下子就鬧在了一起。不講究誰勝誰負,隻是借此來發泄內心的憤懣,在男生的世界,解決問題就如直線那麼簡單。

而女生卻是複雜的曲線,起伏不定,難有定數。

悲傷如同穿過長夜的風,灌進了秋蘇的身體裏,她跑出酒店之後,朝著剛好亮起綠燈的馬路跑去。汪寧嘉追著她,好不容易才在酒店對麵的人行道上拉住她,秋蘇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偽裝的堅強崩潰了。

“你……你放開我!”秋蘇甩開他的手,“別管我!你走開!不要理我!”

汪寧嘉溫柔地扳過秋蘇的肩膀,真誠的目光凝視著她的臉,“秋蘇,你怎麼了?告訴我好嗎?”

“汪寧嘉……”秋蘇撲進了汪寧嘉的懷裏,哇哇地哭了起來。

“有什麼委屈、難過的事情,你都告訴我,好不好?別一個人悶在肚子裏,可以嗎?”

“我爸爸……我爸爸他……”秋蘇難過得接不上話,抬起頭,淚汪汪的眼睛看著汪寧嘉,穩住一口氣,哀傷地說,“他再婚了……”

汪寧嘉情緒複雜地看著秋蘇,心在風中搖曳。他生活在一個美滿的家庭,也許他不懂她的歇斯底裏,也無法體會父母離異對孩子造成的傷痛,但是,看到眼前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如此悲傷、如此無助的樣子,他感同身受、心如刀絞。他不禁用力將秋蘇抱在懷裏。

兩人久久地站在人行道上,汪寧嘉溫柔的手掌輕輕地有規律地拍打著秋蘇的後背,她的情緒漸漸平複,她的視線也逐漸變得清晰,她看著對街燈火通明的酒店,那裏的幸福,與她無關。

少年身上特有的屬於男孩子的氣味潛入秋蘇的鼻腔,她把頭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口,激動的心情漸漸平複。在爸爸婚禮上自己做的“好事”,又在她的腦海裏回放了一遍,她忽然掙開汪寧嘉的懷抱,仰頭看著少年詫異的神情,沮喪地說:“汪寧嘉,我是不是很壞……”

“為什麼這麼說自己呢?”他溫柔地凝視著她流過淚的臉。

“他是我爸爸,別人肯定會覺得我很自私,不為他著想……破壞了他的幸福。”

“為什麼要管別人怎麼想呢?秋蘇,做你自己就可以了,把你真實的感情表達出來,我最喜歡的……就是你的率真,不像金巧巧她們那麼煩人,又那麼做作。”說著說著,汪寧嘉害羞地低下頭。

秋蘇同樣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垂目盯著自己的鞋子,呢喃著:“汪寧嘉……你真的喜歡我?不喜歡金巧巧?好多人都說你們倆是一對……”

“我當然喜歡你!我怎麼可能喜歡金巧巧呢!你別聽那些多嘴的人胡說八道。”少年猛地抬起頭,用力地點點頭,然後,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秋蘇,不管你相不相信,你是我喜歡的第一個女生,我第一次寫情書,不知道……”

汪寧嘉還沒說完,秋蘇便道:“我相信你。”

“真的?”

秋蘇肯定地點了點頭,聲音輕得不能再輕:“其實我……”汪寧嘉激動地抓緊了她的肩膀,接下來她要說的話,對他而言,至關重要。可惡的是,一輛呼嘯而過的大卡車壓過她如蚊蠅般低回的聲音。

“你剛剛說什麼?”

她澀澀地搖頭,不承認自己說過什麼。

“秋蘇,以後你爸爸不能疼你的話,我可以連帶著你爸爸的那份……一起疼你……”汪寧嘉臉頰發紅地胡亂說了一通,幸好馬路上來往的車輛亮起的燈光,蓋過了他發燙的臉頰,他不知道自己說的話,能不能表達他心裏最原始的意思。

“你要做我爸?”秋蘇故意嗔道,如果這就是愛情,她感覺到了它的有趣之處,就是你的任何一個情緒波動都可能讓對方的心一緊,拿不定主意,亂了章法,慌了分寸。像汪寧嘉此時便是與秋蘇之間拉開了一點小小的距離,然後不知所措地擺了擺手,支支吾吾地說道:“不……不是的,我是說……信裏麵說的,我……我能做你的男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