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隻想愛你,愛從口難辨
她沒有太多的奢望,隻希望在最近的地方看著他。癡情的方式有很多,白薇安也算是達到了一種病態。
點點星光隨著幾聲突兀的喇叭聲,消失得一幹二淨,覃天浩攥著手裏的方向盤,前方的路況很糟糕,他要是沒有及時踩住刹車,恐怕就要追尾了。他沒有繼續開車,而是快速撥了方向盤,把車開進了視線左側的露天停車場。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空車位,他停好車,趴在方向盤上,閉上眼,心裏一陣煩躁。覃天浩忽然意識到時間是回憶中突襲的颶風,將他腦海中所有的溫情與懷念搜刮得幹幹淨淨。十五六歲的好時光,回不去了。
該死的!他討厭這種懷舊的感覺。
或許幾年前,他逃到大洋彼岸後,就不該再回來。隻要他不回來,秋蘇就不會做這種離家出走的傻事。
她到底會去哪裏呢?覃天浩的拳頭正中方向盤中央的喇叭。
現實不是狗血小說,有了不順心就隻能往酒吧夜店這種地方跑,即便是已經成年的秋蘇,也不會端著一杯搖曳的雞尾酒滿場子找人墮落,或者一個人默默坐在陰暗的角落裏獨自傷懷。覃天浩最後在附中附近的手工DIY時光小鋪裏找到了秋蘇,她坐在一架縫紉機前麵,認真地掣好台麵上用粉筆畫好線條的棉布。
店裏播放著懷舊的老歌,老狼的聲音滄桑中飽含著青春的遺音。
門被輕輕地推開,掛在門框上的風鈴被風吹得發出叮鈴鈴的聲音,覃天浩走了進來。掌櫃陸盡染出於慣性地抬起頭,看到了好久不見的覃天浩,她像是早就猜到他會來似的,恬靜的臉上沒有一絲愕然。
陸盡染微微向他點了點頭,他的視線一怔,眼神中有一絲局促,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他也同樣朝她點了點頭,算是回禮。除此之外,兩人沒有過多交流,陸盡染繼續低頭幹活,情緒沒有一絲展露。他看著她低下頭,看著她頭頂的發旋兒,他忽然覺得好像記憶裏的每個人都在變,唯有時光小鋪的陸盡染,始終那麼安靜,那麼沉默,不喜歡發話提問,隻要你不說,她絕對不問為什麼。
覃天浩在原地頓了一下,朝著秋蘇走去。
“蘇蘇,你還是孩子嗎,多大了,還玩離家出走,告訴我,你現在可以回家了嗎?”他走到她跟前,詢問的語氣一點都不像在對待一個徹夜未歸的出走者。
秋蘇沒有抬頭,眼睛始終盯著手上的棉布,淡藍色的襯衫已經漸漸成型,她說:“再等我一會兒,馬上就好。”
覃天浩“嗯”了一聲,在布藝沙發上坐下,雖然與陸盡染的距離很近,他們卻相互沒有答理,甚至連細微的眼神交流都不曾有。
覃天浩環視了店裏一圈,發覺這兒的客人依然不多,可以說幾乎沒什麼人光顧,大概與暑假這個時間段也有關。店裏有各種與手工有關的商品,十字繡,綢緞繡,以及製作布藝需要的材料,反正都是女孩子的玩意兒,倒是比以前要豐富一些。
他記得幾年前,這裏每天都有女孩子光顧,她們大多數人不懂針線活,卻又想向心儀的男生耍寶,秉著不跟風織圍巾,都開始學手工。簡簡單單的是十字繡,還有人挑戰難度親手縫製手機袋、筆袋,以及一係列可以隨身攜帶的小玩意兒。他也在情人節的時候,幸運地收過幾件手工,卻都不知道後來丟在了家裏的哪個角落。
於是,懷舊地笑了笑,隨手抽了一本放在架子上的留言本,本子上是陸盡染給客人做完每一件手工後拍的照片,每張照片的旁邊都特意留出了空間,可以用來寫製作心得與心願。覃天浩從第一頁翻起,走馬觀花,窺視別人的願望與期許,也算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翻到第幾頁呢,他沒有看到那本子上有頁碼,但是他清楚地看到了那一頁標注的時間,還有他熟悉的筆跡,以及那支筆的顏色,是秋蘇的。他記得很清楚。回憶也像一本書,書簽藏在腦子裏,輕輕一翻就回到過去。
那是秋蘇自殺未遂後的幾個月,家裏的氣氛一直處於平和的狀態。覃天浩準備初三升學考前的那個晚上,他和張弋相約一起到玩具店買那種市麵上當時最流行的考試專用筆,覃天浩走之前被老媽抓住,她往他口袋裏塞了一張百元大鈔,原以為自己要被當做苦力,還要順路帶回柴米油鹽,誰知道媽媽說讓他幫忙帶幾支筆。
“你要什麼顏色的筆?”覃天浩問道。
沈紅欣扯了扯他的衣服,示意他說話小聲點,附在他耳邊說:“是買給秋蘇的。”
“那她自己怎麼不去買?”覃天浩不解,他看著媽媽,“老媽,你是不是又自作多情了?”
沈紅欣說,我看她桌上的筆筒裏隻有黑色的中性筆,我們單位的會計昨天給她女兒買了一套筆,就是那種什麼顏色都有的,跟彩色筆似的,但是筆頭又沒有那麼粗的,她說小女生最喜歡這種標記筆了,五顏六色的,在書上做筆記更加容易辨認。
說完之後,生怕他還不理解,又問了一次:“你都聽懂了沒有?”
覃天浩說:“我懂,可是,老媽,我能抱怨一下嗎?”
“什麼?”
“為什麼你從來沒想過給我買?”覃天浩故意撒嬌,沈紅欣還沒從他的話裏反應過來,他就鑽進了電梯門,對他媽說,“總之買筆剩下的錢,我沒收了。”
沈紅欣笑了笑,覃天浩發現即使每個月都少不了往美容院跑一趟的母親眉角也有了藏不住的皺紋,果然,電視上某個品牌的眼霜沒有騙人——女人的眼睛不會說謊。
在文具店裏,覃天浩尋覓了好幾排貨架,才在一個寫著特殊可愛字體的指示牌前麵,看到了媽媽想要的那種筆。他隨便挑了一支,在紙上試劃了幾筆,好事的張弋把腦袋也湊過去,饒有興趣地研究覃天浩到底在搞什麼鬼。
“這是小姑娘沒事瞎塗鴉的彩筆,你折騰什麼?難道你想給批卷老師一個驚喜?”
覃天浩不和他瞎鬧:“是給我媽買的。”
“哇,你媽現在這麼非主流?”
“她給秋蘇買的。”
“你媽這個後媽當得可真稱職啊,你是她親兒子,都沒見她這麼疼你。”張弋頗有些感慨,忽然腦袋裏靈光一閃,雙手支在貨架上,笑眯眯地看著認真挑筆的覃天浩,說,“對了,你那妹妹秋蘇現在怎麼樣了?開始心理治療之後,情況有沒有好點?”
“誰知道呢!”覃天浩說,“隻要不再跟我玩自殺,就謝天謝地了,現在白天我們不在家的時候,就讓保姆寸步不離地守著。我覺得她也差不多想通了吧,要是想死的話,早死了呢,你想啊,要是你真的想死,難道不會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得逞?”
張弋把這話咀嚼了一番,評定道:“有道理。”
“好了,走吧。”
結算完購買的文具,回家的路上,兩人又把話題扯到了第二天的中考上,期許可以一起考進同一所高中,然後把初中三年所經曆的種種再感慨了一番。
張弋說:“我才不在乎什麼名校不名校,我最想我們樂隊不解散,可以一直搞下去,搞出個名堂,出人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