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男生的喧囂聲逼近,秋蘇掩飾住帶哭腔的鼻音,她說:“我有點不舒服……想躺一會兒。”
覃天浩的聲音馬上緊張起來:“怎麼好好的,突然不舒服了呢?”
緊跟著還有幾個男生細碎的議論聲:“嘿,都安靜點,讓秋蘇好好休息。”
秋蘇枕著背包,閉上眼,眼淚掉了下來,她也不知道明明好好的,怎麼就回憶起了那些不愉快的過去,可是,她不想說真話:“也許是被太陽曬的……睡一下就好了。”
然後,周遭的喧鬧聲也逐漸散去了一些,慢慢地,整個世界都安靜了。登山的疲憊似乎殺了一個回馬槍,漸漸將她吞噬了,倦意終於在身體與身心上的雙重刺激下,把她送入了夢鄉。
夢中她見到了好久都沒有在夢境裏出現過的媽媽,媽媽不是那頭幹練的短發,而是披著一頭溫柔的長發,媽媽還坐在她的身邊,一改往日的嚴厲,滿眼慈愛地看著她,對她說:“孩子,你現在幸福嗎?”
秋蘇看見自己在夢裏使勁搖頭,不知道是不是腦袋搖得太厲害,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她想問問媽媽她現在過得好不好,幸不幸福。可是,當她睜開朦朧的淚眼,眼前的那個人竟然不是她的媽媽,而是一臉慌張的覃天浩,他問她:“蘇蘇,很難受嗎?”
她用力搖了搖頭,又不住點點頭。
他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額頭,探探溫度,大概體溫沒有異常,舒了一口氣。
“蘇蘇,你能起來嗎?跟哥哥下山去看醫生,好嗎?”
她使勁搖搖頭,半天憋出了兩個字:“胃疼……”她清楚自己身體上什麼毛病都沒有,真正疼的地方是心,胃疼隻是一個借口而已。
覃天浩卻認真了,連忙離開秋蘇的帳篷,到自己的帳篷裏翻包。細想起來,秋蘇胃疼不無理由,正常來說,這個時間早到飯點了,一路上吃過幹糧的人還可以堅持到開飯,但秋蘇那時候並沒有吃太多東西,加上爬山消耗的體能又大,不出問題才怪呢,是他太大意,想得不夠周到。
他自責地翻遍了背包,他的幹糧全在眼前了,來不及甄選,他一股腦兒就抱到了秋蘇的帳篷裏。
“蘇蘇,隨便吃點東西,先填填肚子,好嗎?”
秋蘇順從地點了點頭。
下午,大家的任務是準備晚餐,而秋蘇的任務卻是休息,之前她分配到的工作被熱情四溢的熱血青年們都搶著幹完了。社裏的其他女生除了羨慕嫉妒恨,也別無他法。
畢竟秋蘇是覃天浩的妹妹,她們不看僧麵,也要看佛麵。隻是她們板著個臉,不太情願地洗菜、淘米,幾個人窩在一起,嘴巴裏念念叨叨,自成一派。
隻有黎升最活躍。她繞在覃天浩身邊,唧唧喳喳像隻麻雀,走出帳篷想透透氣的秋蘇見了她,很不喜歡,站在一邊一聲不吭,別人找她說話,她也不理不睬。
她不懂覃天浩怎麼都不覺得黎升煩人,還與她有說有笑,一直到吃晚飯,秋蘇都繃著個臉,覃天浩讓她多吃點,她就悶頭使勁吃,飯量驚人到男生都嚇了一跳。
覃天浩讓她吃慢點,不要一下子吃那麼多,不然胃會撐壞。她狠狠地回過去:“不是你讓我吃的嗎?”說完,摔下筷子,走開了,弄得剩下的人都無趣地麵麵相覷。
沒多會兒,覃天浩就聽見有人喊出事了。
覃天浩跑過去,看到秋蘇跪在一片幹草地上,吐得幾乎要虛脫了,全靠發現的人扶著。他抱她回了帳篷,讓她好好休息,她卻隻是默默地流眼淚。
他心想她大概是難受,去問社員有沒有胃藥,一圈問下來,天都黑了。天空中稀稀落落的星光,覃天浩滿心惆悵,走進秋蘇的帳篷,想喂她吃藥,她閉著眼,似乎是睡了。
覃天浩把藥放在她的枕邊,躡手躡腳地正要出去,秋蘇突然拉住了他的衣服:“哥……別走。”
他退回了她身邊,“蘇蘇,起來吃藥吧。”
秋蘇睜開眼睛,黑暗中,她的眼睛如黑幕中的星光,她搖搖頭,扯扯他的衣袖,說:“哥,我肚子疼……你能給我揉揉嗎……”
覃天浩沒有多想,答應道:“好吧。”
看到帳篷裏黑漆漆的,覃天浩說:“蘇蘇,你這兒有電筒嗎?”
“沒有。”
“那我回去拿。”他正要起身,被秋蘇拉住,她說:“不用,不用電筒……刺眼。”
說著,她微涼的手指輕輕地握住他溫暖的大手,將他的手牽引到她薄薄的毛毯下麵,他的手指觸到她光滑的肌膚,心裏一陣麻,覺得氣氛有些異樣,開口道:“蘇蘇,要不先吃藥,好嗎?吃了藥,應該就沒這麼疼了。”
她說:“我不要……”
她把他的手帶到了一個神秘的地方,他遲疑了,有一絲掙紮:“這樣是不是不太好……”他的手落在了她的腰上,感覺到上麵柔軟的弧度,然後她引著他再往上,他的手心傳來了一陣一陣有力的心跳,他一陣心慌,要將手縮回去,卻被她緊緊地按住,她說:“天浩,我疼……這兒疼……是心疼。”
她的呼吸噴在他臉頰的邊緣:“天浩,我喜歡你。”
忽然,帳篷外,響起了黎升打哈哈的聲音:“浩哥,剛剛有人說你在找胃藥,我這裏有,你還需要不?”
覃天浩一個激靈,大聲應道:“需要,需要。”說著,從秋蘇的手心裏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狼狽地逃出了秋蘇的帳篷。
好像是從那天起,他就開始躲避秋蘇,可越是這樣,她的追求越是赤裸。後來,趁著學校有一個與國外兄弟學校的交換生名額,他就想盡辦法離開了自己土生土長的地方。他想,那天他但凡有一點兒糊塗,這個世界就瘋狂了。
接著的一天,陸盡染在店裏上網的時候,突然收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發過來的消息。是一個博客的地址。
“天哪……”陸盡染捂住嘴巴,忍不住叫了出來,她點開的博客的名稱是:琉璃島。裏麵,是秋蘇每天記下的日記,但是,她看到,日記中的內容,竟是秋蘇編撰出來的愛情,而男主角,卻是覃天浩!
“今天,天浩和我一起去上學,他趁著我不注意的時候,親了我的臉。我大叫他是流氓,他就堵住了我的嘴巴,這個壞家夥。”
……
“我們今天吵架了,因為他堅持讓我跟爸爸,還有阿姨坦白,我們有多麼相愛,可是,我告訴他,如果他愛我的話,應該先給我一個有把握的未來。”
……
“今晚我們過得浪漫極了,他帶我去學校的天台看星星,樓頂的風好大,他在風裏擁抱我,吻我的頭發。”
……
“這世上最假的謊言是對不起,最真的謊言是我愛你。如果說假是真的對立麵,為何你吝嗇於騙我一回,一次就夠了……”
……
陸盡染用鼠標快速地點擊著,越看越匪夷所思,日記開始的時間是從二○○五年,她跟隨爸爸走進新家的那一天起,結束的日子,就是今天!
事情比陸盡染想象的更糟糕,秋蘇對覃天浩的迷戀,竟如此瘋狂,她將自己催眠,幻想了另一個世界。
陸盡染抓起電話飛快地撥打著秋蘇的手機,沒想到,一打就通了,而且她也接了。
陸盡染連忙小心翼翼地問:“秋蘇,你在哪裏?”
“你管我在哪裏!你們這群騙子!”她的聲音尖利刺耳。
“秋蘇,別說傻話,到我店裏來,有什麼事我們當麵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