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梨正坐在灶膛前,專心致誌地把未燒完的木柴從灶膛裏抽出來,插到下麵的灶灰裏熄滅,見秦四姐進來,便含笑道:“四姑姑,晌午飯已經做好了,我這就送到堂屋裏去。”
秦四姐還是不習慣突然收起了滿身刺的秦素梨,先看了看案板上擺著的雞蛋炒韭菜、蒜蓉油菜苔和一竹簸籮剛餾好的白麵饅頭,又走灶台前揭起鍋蓋看了一遍,道:“怎麼做了兩鍋湯?”
秦素梨麻利地把木柴全都熄滅了,口中道:“酸辣雞蛋湯是給祖母和姑姑們做的。我娘懷著身孕,隻能吃清淡的,我就做了碗雞蛋麵湯。”
她家因為有十畝地,再加上她爹憑著秀才身份在外坐館,家境雖然比不上西隔壁的柳家,在莊子裏卻也算是殷實人家了,雞蛋還是能吃得起的。
秦四姐聽到陳氏還要吃雞蛋麵湯,心中很是不快:家裏花的錢都是她大哥掙的,這陳氏還想吃現成,真是不要臉!
她懶得理會秦素梨,便道:“快送到堂屋去吧,娘和姐姐們都餓了!”
秦素梨答應了一聲,用托盤先端著五碗酸辣雞蛋湯進了堂屋。
八仙桌已經擺在了堂屋中間,秦老太和四個女兒已經圍著八仙桌坐好了。
秦素梨把最滿的那一碗放在了秦老太麵前,又端了一碗放在了秦三姐麵前,一碗放在了秦四姐麵前,然後又端了最後兩碗放在了秦大姐和秦二姐麵前。
四個姑姑,秦大姐秦二姐雖壞卻不至於下死手,倒是秦三姐和秦四姐最是心狠手辣,為了區區十兩銀子,就要弄得她一家三口家破人亡!
她端著托盤又跑了兩趟,終於把菜、饅頭全都搬運到了堂屋擺好,這才去服侍她娘吃飯。
陳氏起來幫女兒把晌午飯擺在了西廂房明間裏。
秦素梨笑吟吟把一碗雞蛋麵湯擺在陳氏麵前,輕輕道:“娘,你懷著身孕,我擔心我祖母和姑姑們再起什麼幺蛾子,不如我想個法子讓我舅舅接了你去養幾日吧!”
陳氏沉吟了一下,道:“我帶你一起去。”
秦素梨笑了,道:“娘,我走了,誰伺候我祖母和我四姑姑?她們不會放我離開的!”
陳氏正要說話,秦素梨把手放在了母親手上,眼神裏滿是堅定:“娘親,她們奈何不了我。”
若是她不得離開,等懷著身孕的娘親離開了,她就放開手腳與秦老太秦四姐這對母女大做一場。
家裏人都在吃飯,秦素梨尋機悄悄溜了出去。
她家後麵是金水河,河麵很寬,靜水流深。
河邊密密全是野生的槐樹叢。
此時正值中午,河邊靜悄悄的,隻有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背對著秦素梨在河邊釣魚,正是莊子裏的孤兒王四兒。
秦素梨往四周看了看,確定沒有旁人,便悄悄鑽進了槐樹叢裏,放好東西這才出來,輕咳了一聲走向王四兒。
王四兒聽到後麵聲響扭頭一看,見是秦家的漂亮小姐姐素梨,當下笑了:“素梨姐姐,你來看我釣魚麼?”
秦素梨走過去,把手裏夾著韭菜炒雞蛋的白麵饅頭遞給了王四兒:“四兒,幫我跑趟腿,好不好?”
王四兒接過饅頭咬了一大口,在韭菜炒雞蛋和白麵饅頭混合起來的美妙滋味中點了點頭,待咽下去了,他這才開口道:“姐姐你說吧!”
他從小爹娘都死了,靠著給莊上人跑腿傳話幹雜活換取食物活到了十二歲,自然願意替秦素梨跑腿了。
秦素梨在王四兒身邊蹲下來,低聲說了起來。
王四兒不住地點頭,最後道:“姐姐放心吧,我曉得了!”
到了後半晌,眼看著該回家了,秦三姐有些忍耐不住,便和秦老太說道:“娘,陳氏這賤人油鹽不進,不如我們姐妹四個一起去西廂房,把她眛下的銀子都給拿回來!”
秦大姐和秦二姐一聽,忙附和道:“是呀,趁著今日我們姐妹都在家,一起收拾陳氏一頓,讓她以後再也不敢不孝順娘!”
秦四姐心裏早有了主意,當下忙道:“何必一定要撕破臉?這件事鬧大了,陳氏的娘家人過來給她撐腰,莊上人也傳咱家的閑話,那就麻煩了,不如過幾日尋個由頭把陳氏和秦素梨打發出門,咱們姐妹去西廂房好好翻找一番——陳氏總不能帶十兩銀子出門吧?”
等姐姐們一走,她尋個機會去西廂房,先把那銀子尋出來藏了,誰能拿她怎麼樣?
秦三姐自然是不樂意的,正要開口反駁,這時候外麵傳來叫門聲,聽著像是陳氏的弟弟陳三郎的聲音。
堂屋一下子靜了下來。
秦四姐心中得意,當下道:“我去開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