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喜歡則影?」他不答,反問得像是漫不經心。
「嗄?」
「妳忘了妳已經是皇上的人了?」
冉凰此這才聽清楚他到底在問些什麼,不禁氣悶。「王爺也知道我是皇上的人嗎?這麼說,不是在自打嘴巴嗎?」
「妳侍過寢了?」視線落在他結的繩結上頭,底下是她白皙若雲的肌膚,指尖輕滑過時,上頭還殘留著細膩如緞的觸覺,是男人都會著迷,不會放過。
李雅那色欲熏心的昏君,會放過她嗎?
「……沒。」沒那麼倒黴好不好。「隻是人言可畏,王爺還是別和我靠得太近。」
不過,現在說這些好像也已經太遲了。春搜那日,托他的福,她突然成了後宮最不受歡迎的人,但也無所謂,她樂得輕鬆,隨時可以在後宮走動,不用到處串門子。
「本王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誰管得著?」他哼了聲,輕柔地替她係好結繩。
冉凰此被他突來的溫柔舉動懾住,傘外,細雪如銀絲,傘下,兩人相依,他的大手在她的頸項邊上遊移,有意無意地掠過,力道非常輕柔,而他垂下的長睫濃密,將他那雙有神炯亮的大眼襯得更加有形深邃,而他的目光,落在她風平浪靜的胸口上。
她突然覺得有點羞,偷偷把襦衫的襟口拉緊一些。
「王爺為何要送我帔子?」太安靜了,她不得不發出一點聲音掩飾過急的心跳。
「因為有個傻子脫了帔子。」
他送帔子,就如同她把帔子送給雛鳥避寒,隻是如此罷了,也隻能是如此。
呃……難道春搜那日,他都看見了?冉凰此看左看右,就是不看貼得很近的男人。「可是,這帔子是王爺隨身攜帶的——」
「因為本王記得有個傻子老裝成小老太婆,好像本王多虧待她似的。」他繼續哼,更加逼近她,逼得她非得要把視線落在他臉上。「妳好大的膽子,本王看著妳,妳竟看著則影?」
真是教人太不快了!
「哪有!」隻是沒東西好看,視線剛好落在則影身上而已好不好。
「是嗎?」唇角不自覺地微微彎起,在心頭的古怪重量,不知在何時減輕了不少。「則影是本王的貼侍,沒本王的命令,絕不會對任何人動心。」
冉凰此皺起眉,很認真地咀嚼他話中的意思。「他動不動心,關我什麼事?」
「妳沒喜歡他?」
她眼皮抽動著。「我哪有!」他到底是憑哪一點判斷的?
「除夕那晚,妳極親熱地抓著他。」
「那是因為他長得很像我大哥!」隨便懷疑別人,很差勁耶!「哪裏親熱了?」
「是嗎?」他唇色勾得又彎又邪,一手接過則影手中的傘,一手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
沒來由的,覺得心情很好。
冉凰此看著兩人交握的手,見他打傘擋在她前頭,替她掩丟大部份的雪,從這角度看去,還可以看見他微彎的唇角,漆黑瞳眸恍若微綻光痕,她的臉莫名其妙的熱了起來。
「那個……王爺,你可以放開手,我不會迷路了。」
「喔,妳怎麼知道本王就是在猜,妳八成又找不到回良鳩殿的路?」話落,他低低笑開,手依然緊牽著她。
「哪會呀!」真以為她有那麼笨嗎?瞪著他,回頭,而後又抹上幾許得意的笑,指了指身後的樹。「王爺,你瞧見了沒?」
他輕勾著笑,視線落在她眉飛色舞的臉上。「那是什麼?」
「記號!」怕了吧!
「記號?」
「沒錯,綁上這絲帶,從此以後,我就不會在宮裏迷路了。」她是不是很聰明?「我原本是想要用刀子在樹上刻記號,但怕被罵,所以就想到用綁絲帶作記號,往後隻要我轉到這頭,就知道這條路我來過了。」
李鳳雛直盯著她,胸口由輕漸重地起伏,最後情難自己地放聲大笑。
冉凰此扁嘴瞪著他,不懂他的心思,但看著他的笑臉,真的覺得他像個孩子,壓根不輕佻放蕩,亦不邪氣陰冷,而是很暖很暖的光芒,又像陣讓人覺得安心又舒服的風,隻是……
「王爺,冉才人有事要忙,恕冉才人先行告退。」笑得很舒服是一回事,但當他是在笑她時,又是另一回事了。
「慢,那妳現在可知道,待會要怎麼回良鳩殿?」他扣上她的腕,使著巧勁,將她拽回懷裏。
「我知道。」沒瞧見她係絲帶了嗎?「請王爺別靠得這麼近,這樣於禮不合。」
李鳳雛輕嗤。「怎麼,那日醉酒,整個人都貼到本王身上時,怎麼就沒聽見妳說於禮不合?」
「貼?」她震愕。
「還跨坐在本王身上呢。」他俯近,用隻有她聽得見的柔魅聲音,在她耳邊曖昧廝磨著。
冉凰此粉顏紅透,「我、我真的、有、有……」那晚的記憶隻停留在她喝酒之前,之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說了什麼,甚至嚴重懷疑他喂她喝的根本不是酒,而是某種迷藥!
「有。」他笑得黑眸閃閃發亮。
「是喔……」她問得很虛,不敢相信自己喝了酒之後,竟然會那麼失態,那麼瞎眼地撲上他。
「嗯。」他笑意很濃地點頭。
「……」無言的閉上眼,冉凰此沒勇氣再問跨坐之後的後續了。
「怎麼了?想不想知道後頭發生什麼事?」
「不要告訴我,我不想聽~」嗚嗚,她的清白,她的名譽,她的人格……通通不見了~
推開他,她摀著耳朵快步離開,但照慣例,跑沒兩步便再次被擒,塞進他暖暖的懷抱裏,手被拉下,耳邊聽見的是他很沒禮貌的大笑,明明笑得很囂狂,但她卻一點都不覺得討厭,甚至想跟著笑。
不妙,真的不太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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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帶著絲帶出門的冉凰此,再次迷路了。
她傻眼地瞪著後宮每一棵樹,因為樹上都係上了一條絲帶,不管她跑幾座宮院,過了幾座曲橋,所看得到的樹,全都一樣,她的得意之作,被徹底破壞。
所以,現在她嚴重迷路中,還很想哭。
因為,她很餓,從早上迷路到黃昏。餓到一個不行,原本是打算到其他宮院請其他娘娘賞她一頓飯,但她們近來都不太喜歡她,又加上,這裏好像離後宮院落太遠……
「了不起,妳居然可以跑到這裏來。」
涼涼的嗓音透著戲謔,不用回頭,冉凰此也知道會笑得這麼沒良心的人到底是誰。
她回頭狠瞪,卻瞥見李鳳雛身後還跟著一票穿官服的大臣,趕忙收斂神色,乖巧地久了欠身。
奇怪,她沒跑出後宮範圍呀,怎麼會冒出這麼一大票人?
「冉才人,妳的表情變化也太大了一點吧。」李鳳雛哼了聲。
忍住!她不想在別人麵前跟他牽扯上關係,省得害自身日子更難過。
看著沒有反駁的她,李鳳雛明白她沒回嘴的原因,不甚開心的道:「本王送妳回良鳩殿。」
「攝政王,待會不是要到後宮殿外巡視,查清到底是誰在樹上係絲帶的嗎?」某位大臣上前一步,鬥膽開口,「這茲事體大,不可不查呀!」
「本王倒不認為有什麼好查的。」他朝始終低著頭的小女人看去,非常、非常不喜歡她想劃清界線的態度。
「王爺,在宮中內院樹上係絲帶是招冤魂,此乃宮中大忌,有人在惡意滋擾宮廷內院,攝政王豈可坐視不管?」
聞言,冉凰此不由得瞪大眼。
不會吧,係絲帶是招冤魂的意思?這麼說來,他們要追查的對象是……她?
李鳳雛回頭,神色妖詭懾人。「你以為你現在是在跟誰說話?」
「……王爺?」怎麼說翻臉就翻臉了?
「給本王滾遠一點。」語氣輕淡如風,眸色銳薄如刀。
眾大臣聞言,沒人敢再上前一步,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回頭,握著那冉才人的手,目無法紀地帶著皇上的後宮佳麗走。
冉凰此甩開他也不是,不甩也不是,重點是,她想甩也甩不掉,隻能等過了一個彎,出了拱門才出聲。
「王爺,這樣不好吧。」
「哪樣不好?」他倒覺得兩人沒有距離很好。
「王爺這樣牽著我的手,真的……」那日集廣殿上瞧見她陪侍的人,除了杜尚書外,其餘皆已不在人間,所以勉強沒事,可他如今又在他人麵前這樣……會不會太挑戰皇上的尊嚴了?要是有人看他不爽,到皇上麵前參他一本,他豈不是很麻煩?
「於禮不合?」他囂狂地冷笑,垂眸瞅著她。「那又如何?本王明天就改禮教。」
「真霸道。」她扁嘴咕噥,沒發現自己已經很習慣回握他的手。
一路上,有宮女經過,他毫不避嫌,有采女經過,他毫不在意,難怪人家都說,攝政王才是金雀皇朝真正的主子,當今皇上不過是個傀儡皇帝罷了。
他真的是……「哈啾~」她打了個噴嚏,冷得直打哆嗦。
剛才跑得滿身大汗,現在慢慢走,冷風迎麵吹來,凍得她鼻子發癢。
李鳳雛聞聲,側瞪著她。「為何沒披上本王送的帔子?」
「我想今天有太陽,應該沒那麼冷。」真是的,這什麼鬼天氣,都春天了還這麼冷。
「那是妳以為。」他哼了聲,動手扯掉身上的外袍,蓋在她肩上。
「咦?」她傻眼的看著他的動作心頭一暖,但馬上意識到不對。「這繡袍不是官服嗎?良鳩殿就在前頭,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