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炎安然地迎了上去。

我得意地清了清嗓子。不是吹的,這個年輕人雖然生得如此招搖,但我家小炎跟他比起來,也半點不遜色呢。

“這位就是當年那位震動京城的少年狀元,大名鼎鼎的席大人吧?在下齊峰,真是久仰了。”

年輕人哈哈道。

“原來是齊六少爺。席某如今一介草民,六少爺客氣了。”

“哪裏,我一直聽敏兒說席兄你是人中龍鳳,今日得見,實屬三生有幸。”齊峰臉上掛笑,口中客氣,但眼眸裏卻藏著冷銳的敵視,冷冰冰無半絲笑意。

“那是敏世子抬愛。”席炎毫不在意對方尖針似的目光,側轉身向我的方向一抬手,“這是家父。”

齊峰轉過頭來,向我身旁的福伯垂首為禮,道:“老太爺真是鶴發童顏,精神燮爍,早聽得敏兒說老太爺駐顏有術,神采非凡,果然一點不錯,看起來才象是五十出頭的樣子呢。”

福伯原本就是五十出頭,聽了這話當然不見得高興到哪裏去,哼也不哼一聲,反倒是我殷勤地陪笑道:“過獎、過獎了……”

“老太爺今年高壽啊?”

“不敢當,虛度三十七春秋。”我咬文嚼字地道。

饒是齊六少爺英才蓋世,此時也不禁呆了呆,看看我,再看看福伯,半晌沒有說話。

圍住客棧的官兵群突然起了一陣騷動,我們抬頭一看,北定世子元敏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兩頰一片潮紅。

“是敏兒啊,怎麼跑的這麼急?”齊峰臉上仍是淺淺的微笑,伸手扶住元敏。

元敏見席炎安好無恙地站著,鬆了一口氣,轉向齊峰問道:“你帶著兵……到這裏做什麼?我不是已經跟你講的很清楚了嗎?席炎隻是我的朋友,你不要故意找他的麻煩。”他雖然板著臉,但可能因為天性溫良,語氣依然十分的和緩。

“你還不知道吧?嚴國師今天遇刺,我來此是搜捕刺客,不是特意前來拜訪席兄的。再說既然你已經很清楚地告訴過我,席兄是你的好友,我怎敢隨意得罪?”齊峰淡淡地解釋了兩句,眼尾瞟了瞟席炎。

元敏看來是個性子綿軟的孩子,立時無話可說,漲紅著臉站著。

“據我所知,席兄一家在賽歌會時就坐在刺客卓飛文的棚子裏,可見交情不錯啊。”

“是,我早就認識卓飛文,雖無深交,但相處的還挺愉快。”

“敏兒常誇席兄為人有情有義,既然你與卓飛文是朋友,他今有難,你一定不會袖手旁觀吧?”

“席某幼承父訓,做人自有自己的原則,卓飛文既然落難,若是前來投奔席某,自然不會拒之門外,可惜事發倉猝,席某根本未得他的半點音訊。”

“哦?”齊峰挑了挑眉,“敢問屋內何人?”

“舍弟席天,幾個朋友和兩個下人。”

“可方便在下進去查看一二?”

“齊六爺請便。”

席炎攬著我側開身子,齊峰推門進去。席天正伏案練字,聽見門響,抬起頭。

齊齊站在屋中央,垂著頭道:“六哥。”

齊峰哼了一聲,“四哥叫你回去,怎麼不理?”

“家裏好無聊,我在外麵還沒玩夠嘛。”

齊峰沒再管齊齊,眼光逐一地從小紀、齊媽、和帶著病態美的侍女身上掃過,臉上表情一直未變,也看不出他是否已起了疑心。

巫朝宗可能覺得氣氛有些凝重,笑著走到席天身旁道:“小少爺在畫畫啊?畫的是什麼,一團毛線?”

席天認真地回答:“我在練字,這是諸葛亮的諸,你不認識這個字嗎?那我來教你寫吧。”

“不、不用了……”

“沒關係,您不要覺得不好意思,我也有很多字不認識的,慢慢學就好了,這個諸字很好學的,我隻學了兩天就會寫了。”

“真的不、不用了……”

靜默了一小會兒,齊峰突然道了聲“打擾”,轉身走出室外。

“六少爺還有別的話要問麼?”席炎仍是神色淡定。

“沒什麼了。不過現在非常時期,我留兩個人在外麵監視貴府一家,席兄可介意?”

他這樣明擺著說要監視,反叫人不好說什麼,席炎點點頭道:“可以理解,不過我們原本預定今日離開蘇州,不知現在還能走嗎?”

“我沒什麼權力和資格阻擋你的行程,隻要讓我的人遠遠跟著就行了。”齊峰體態瀟灑地一轉身,對元敏道:“我要走了,你怎麼樣?”

元敏看了看麵無表情的席炎,低聲道:“我……我跟你一起走……”

齊峰的唇角綻出一抹難以察覺的笑意,伸出一隻手來挽住元敏,兩人一起離開,官兵也隨後呼拉拉地撤走。

“人家都說小紀很酷,我今天才知道,跟這個齊六少爺比起來,小紀簡直就象個壞脾氣的小孩。”我誇獎道。

壞脾氣小孩瞪了我一眼,我立即安撫道:“但是你比他長得漂亮得多啊。”

“其實北定王爺何苦急吼吼要來殺我,有這個齊六少爺幫忙撐腰,元敏想當皇儲還不容易?”席願撇著嘴道。

“幫忙?他不搗亂就算好了。”

“小炎你為什麼這麼說?”

“齊峰根本不想讓元敏承繼皇位。”

“啊?”

“他獨占欲極強,對元敏的執著心又太深,隻恨不能將元敏放到隻有自己能見到的地方,當然更加不肯與天下人分享他。”

“大哥,這樣危險的人把你當成情敵,你豈不是麻煩多多?”

“元敏是個多情多義的人,他雖然喜歡我,而且因為小願之死對我深懷負疚之情,但還沒有把我放到比青梅竹馬的齊峰更重要的位置上。齊六少爺是聰明人,盡管仍有幾分嫉意,卻很清楚我並非他的障礙與對手,他自有更加值得關注的人。”

“啊?還有更加……看不出元敏這孩子蠻花心的嘛,是誰啊?”我好奇地問。

“我還有事出去一趟,今天就暫不起程了,元敏的事你們問福伯吧。”

“你出去什麼事啊?我可以一起去嗎?”

“小事情,你在屋裏乖乖的,我帶糖酥回來給你吃。”

“好。”

席炎俯下身來,在我頰邊輕輕一吻,轉身離去。

一屋子人看著我,我不自在地揉揉臉,幹笑道,“這孩子真是的,這麼大了還愛撒嬌……”

“爹爹剛才又沒有擦臉,大哥為什麼要親……”席天剛問了半句,被席願一個爆栗敲得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