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層長途巴士在這個熟悉的城市中緩緩行進,每一條路,每一個角落,都曾刻下過我們難以忘懷的印記。有廝殺,有驚駭,有瘋狂,有笑聲,一切閃閃而過,而又翻開來若隱若現。有些刻骨銘心過的記憶,可能會隨著時間和地點的轉移而淡忘,但永遠不會隨之抿去。
途徑花蝴蝶,菜市場,東橋,小天鵝,曾經幾度輝煌過的地點,又按原路走了一遍,也細細品味了一遍。過去的總歸是過去,再回憶起來,又是一陣絞心的痛。
又路過中學路,撥開車窗布,操場上一個大方陣正在做廣播體操。學校裏所有人的樣子都已經變得模糊了,包括小蒙,但與她相處的日子,卻又在腦海中依稀可見。如果此時的我依然是這個方陣中一員,那這段江湖史是不是該重新敘寫或者就根本沒有。當走進一條路的時候,總會覺得另一條是好的,那要是當初選擇了另一條呢?恐怕這個時候的想法有不一樣了。不管怎麼樣,路是自己走的,時光也一去不複返。既然如此,那就一路走下去,不再回頭。
到北道口,那個冷雨夜,我們曾在這裏血流成河。此時的這個地方,又是陽光普照,除了來往車輛的汽笛聲和馬達聲,一切都仿佛那麼平靜。
上高速,一段路後又看到了自己的家。遠處,老媽碩小的身影正在陽台上掛衣服。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到我留下的字條,看到後又會是怎樣的擔心?要不要再打個電話過去報個平安?掏出手機撥下號碼,想起她那深邃的眼神,無法麵對她的語重心長,又掛掉。發出信息:老媽,我和思怡在車上了,剛才看到你在掛衣服哦。盡量表達得輕快些,也好讓她放下心來。關機,望著她掛好衣服進房間,放在心底再喊一聲:老媽,珍重!
前麵就是地界,過了這個界,就算是完全走出了鄉土。遲早我會回來的,自個冷笑一聲,習慣性地點起一根煙抽起來。
“喂,小師傅,車內禁止吸煙,快扔掉。”司機透過後視鏡看到我的煙霧繚繞,這麼一喊,也拉回了我雜亂無章的思緒。推開車窗,將剩下的半根煙扔出。車子過了界,但煙卻隨風飄了回去,依然躺在家鄉的土地上繼續冒煙燃燒。
“我們這是去哪?我還是怕。”思怡緊握住我的手,將腦袋靠在我肩上。
“去昆頭啊,車上不是寫著嗎?到了那邊安定下來後,我們就努力把泰仔給生下來。”輕輕扶著她的後背,也隻能這樣說才能讓她放下心有所安慰。
“你說的哦,不過泰仔這小家夥還不知道在哪呢,恩,努力。”她的眼睛依然紅腫,但很快就來了精神,從神情中可以看出她對那一天的到來充滿了期盼。
“你先答應我,以後不許再參與社會上的事了。”她再補上一句。其實到現在為止,她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隻知道我在外麵闖蕩。當然,她也不會多過問,對一個女人而言,隻要自己的男人平安無事,那其它的在她眼裏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