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片靜靜地躺在地上,燭光昏暗。何瑜不鹹不淡的聲音消散在空中。
瑤光垂了頭,一言不發。
我沉默地握緊了手心。
他說的沒錯,又不是曆天劫,我的法力不會無緣無故的消失。可到底誰會來針對我?我在九州遊蕩時與不少妖怪交過手,像宸王那樣尚且還有他母親來尋仇,更別說那些對我指天咒地發誓要悔改的妖怪了。而且還有瑤光這個樹敵無數的人,有仇家來尋仇是再正常不過。
可會是誰呢?這條船上明明沒有不同的氣息啊。
難道是對手太過厲害,所以我們都沒有察覺到?那這樣的話可就麻煩了。
看我們都不說話,何瑜似是若有若無的歎息了一聲,麵上還是一派波瀾不驚的神情。“其實我這次來找你,一是來定魂,二是來找你救人。”
“啊?”瑤光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呆愣地啊了一聲。
何瑜看他的眼神立刻又變得鄙夷:“離錢公道身死還差半柱香,你再磨蹭下去,可就真救不了人了。”
“錢公道?”瑤光疑惑,“誰啊?”
“……。”何瑜斜了他一眼,“你還能再愚蠢一點。”
“你——哦……是他啊!”瑤光一怒,不過片刻又恍然大悟,驚道:“隻剩半柱香了?!”
“半柱香不到。”何瑜將扇麵反轉,淡聲道:“定魂扇上寫著呢,錢公道,死於元輝三年十月初九,醜時一刻。”
他手中的是定魂扇?可定魂扇上的字不是隻有鬼差可見嗎?
這樣想著,我便往他手中扇子看去,一看之下不由愣住。
上麵一片白色,什麼都沒有。
“當然,”他把空空如也的扇子一合,神色平淡,“你們看不到。”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瑤光見到他就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了,這人有時說起話來真能把人給氣死。
何瑜像是個沒事人一般繼續道:“你們看的不是時候,要是早幾年來看,上麵還能有南山二皇子的題畫呢。”
“何瑜……。”瑤光擠出了一聲。
“四分之一柱香。”何瑜說完,整個人就漸漸變淡,最後完全隱沒與黑暗之中。
“糟糕!”瑤光一拍額頭,“都隻顧著跟他說話了!”他又朝何瑜消失的地方喊:“喂!他在哪裏死的啊?”
何瑜縹緲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船艙底部,去晚了就沒得救了。”
瑤光低咒一聲,一把拉過我推門而出。
“瑤……。”我喚他不及,隻能莫名其妙地跟著他跑。
他帶著我根本就是累贅啊!他的陣法是隻能防妖魔鬼怪,遇上普通人就沒法,可我普通人還是能夠對付的。都怪那個何瑜,幾句話就把我給繞暈了。
“你等會兒就待在一邊,別離我太遠,有事叫我。”瑤光一邊囑咐,一邊鬆了我的手喚劍在手。
他跑得極快,我跟得有些氣喘,根本不像平日千裏縮地那樣輕鬆,神仙沒有法力還真是什麼都做不成。
我咬了咬唇,抬起頭開口,卻愣了半天,慢慢道:“……瑤光?”
前麵一片黑暗,瑤光不知何時不見了。
他走得可真快。
我緩緩舒了口氣,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往前走。
周圍靜寂無聲,我走了一段路,停了下來。
“瑤光?”
我的聲音就像投入湖中的石子,連一層漣漪都不曾泛起就沒入了黑暗。
我跺了跺腳。
腳下的觸感與在船內行走時一樣,還好,還在船裏麵。
別怕別怕,腳下就是江水,要是船底裂了正好把父王叫來,被追殺還可以跳窗,反正周圍都是水,不用害怕。
我強行使自己鎮定下來,站在原地不動。
母後在我小時教導過我,如果遇上像現在這樣的狀況,最好的應對方法就是站在原地不動。幕後的人,或者妖魔鬼怪,他這麼做一定有目的。如果因為恐懼而亂跑,很可能就會中了下懷。
可惡,要不是我法力盡失,怎麼會被這種小小的障困住。
不過……
我低了頭,暗自默念破障訣。
我是沒有了法力,可我這千年來學的不僅僅是施法,更多的是術法口訣。在我把口訣都背熟了之後,父王才開始教授我法術。
我小時還為此不滿過,覺得我天生神女,不需要和凡人一樣學習術法口訣。可父王卻說世事難料,總會有用的上的時候,沒想到就是現在。
我真懷疑父王是不是算過我的命了,知道我會有失去法力的這一天。
我默念了一段破障訣,隻聽啪地一聲,前方被撕裂出了一個口子,昏暗的燭光自那裏傳來。
我大喜,連忙朝著它跑過去。
嗬……
一個低沉的笑聲驀地在我耳邊響起,我悚然一驚,止住了腳步。可再仔細傾聽,周圍卻仍是毫無聲響,隻有幾聲低低的交談從燭光處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