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1 / 2)

二月多的天氣還是有點冷,紹修穿著棉衣棉褲在太陽的包裹下,覺得身體一半溫暖一半冰冷。

一路上專挑人少的地方走,等到他有意識地要看看這是什麼地方時,四周已經沒有什麼人了,他隻能聽到小孩子的笑聲和打鬧聲。

轉頭看去,他麵前是一座高大而空曠的建築物,建築物前六根長柱子撐起了一大片空地,縮小了就是一個亭子。

裏麵有幾個六七歲的小孩在追逐著打鬧,太過專注,大概沒注意到他的到來。

這片空地之後有一座高樓,很像工廠,外牆被粉刷成白色,緊閉著大門,大門是用金屬做成的,白色的金屬在太陽下反射著光,一時間有些刺眼。

門的上方還有三個字,可惜紹修看不懂。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從空地旁邊繞過去,走到建築物下方,坐在了門檻上。門檻一半暴露在陽光下,一半躲在陰影處,既能曬太陽,又能不刺眼,這是他最喜歡的位置。

在貧民窟的時候,他不能隨便離開家門,於是他喜歡的位置便是窗台,一半是陰影,一半有陽光,還看不到人。

隻是經常被老頭子罵,用老頭子的話來說,就是怕他的體重壓壞了窗台。

他眼睛跟隨著孩子的身影,但思緒不在這裏。

小孩子玩得太歡,一個逃數個追,前麵的被追的男孩大概急了,一個不小心左腳拌右腳,摔倒了,頭著地,往前蹭了一小段距離。

邵修下意識地站起來。

還沒走上去,他便看到令他震驚的一幕:男孩站了起來,額頭上一點擦傷都不存在,宛若從來沒有摔過一樣。

男孩扯了扯自己的褲子和袖子。

“沒事兒,”邵修聽見男孩說,“隻是衣服破了,回家要被媽媽罵了。”

其他小孩在說著什麼,邵修聽不進去。

他隻是愣愣地伸出自己的手,他的手肉多而不骨節分明,如果剛才那一摔換成是他,不可能無恙。

他四處看了看,地上幹幹淨淨的,是水泥鋪成的。邵修坐回台階上,用自己的手背緩緩摩擦著水泥地板,很快就破了皮,見了血。

他死死盯著手上的傷口,像個暮年的人一樣,開始回想自己的一生。

在他的記憶中,流血什麼的都是很常見的。

他首先想起的就是老頭子帶著他離開之前對他說的那番話:“向別人開一槍,除非能打到點上,要不然連皮都掉不了。”

說的就是這個情況嗎?別人,就像是那個小孩。

有那麼幾秒鍾,他是想從懷裏掏出槍,對著那小孩開一槍試試的。後知後覺地察覺到自己這個隱蔽的念頭,他暗暗唾棄自己。

他又想,他出生於哪裏,他不知道,在他糊塗的時候,他的眼中隻有老頭子——那個拉扯他長大,對他又打又罵的人。

當他神誌清醒了之後,腦袋中漸漸出現的是兩個人,一男一女,沒有樣貌,沒有聲音,卻帶給了他一種感覺,男的溫柔,女的賢惠,他猜測,那是他的父母。

他記憶中長大的地方就是那間狹小的房子,屋外是一群穿著光鮮亮麗的人的街道,屋內是陰暗的,隻有那扇窗,他十分向往窗外的世界,但是他又不敢踏出自己的腳步。

他始終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不敢,現在想來,是害怕老頭子拋棄他,不然怎麼會一得知老頭子的死訊,就連回去也不肯了?

對他來說,外麵是一個陌生的世界。

但是他醒過來之後,並沒有對於這種未知世界的畏懼,甚至以為自己可以活得很好——在不認識任何人和沒有身份證明的情況下。

這種情況,他歸結於那段莫名其妙的記憶。

邵修想得入神,冷不丁有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當下就握著那人的手,試圖來個過肩摔。

當然,沒有成功。

邵修的力氣實在不大,即使用了巧勁,也很難把一個成年人摔出去,何況這個成年人還是練過的。

麵麵相對的一瞬間,兩人都是愣了一愣,沒有反應過來。

顏霖一路跟著他,邵修所有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情緒他都看在眼裏,他忍住了沒在邵修自殘的時候上去,眼見太陽快下山了,他終於忍不住出手了。

卻沒想到這孩子反應這麼敏捷,若他的身體不是低級質,或許可以……

想到這裏,顏霖暗自搖頭,伸出一隻手道:“跟我走吧。”

顏霖的手上長著不少繭子,他的手看起來大而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