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修的心一動,他的左手也跟著稍微一動,但被製止了,他的兩隻手絞在身後,他的內心很是掙紮。
他是一個貧民窟裏出來的人,什麼技術都不會,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別人施與善意,救了他也隻是那人稍微施舍給他的同情心而已。
但有人願意繼續對他施與同情心,這是個大冬天還暖和著的燒餅,他差一點就要淪陷。
邵修雙手絞在身後,眼睛看向顏霖,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戒備。
但顏霖是什麼人?追捕過無數犯人,他見過的眼神也是各式各樣,對於紹修的戒備心也能理解。
顏霖收回手,學著邵修坐在了台階上,指了指旁邊:“坐。”
邵修看了兩眼,握緊拳頭,手背上的傷輕輕泛疼,他這才仿佛意識到自己的自己的武力敵不過眼前這位大人,隻得依言坐下,抿著唇不發一語。
“我小的時候有一個好友,很好很好的朋友。”突然顏霖開口了,夕陽印在了他的臉上,為他的臉渡上一層暖色,他的表情看起來很是懷戀。
“他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對每個人都淺淺地笑著,所以我們都很喜歡他……”顏霖開始細細描述他的友人。
那是一個和邵修腦袋中出現的男人有幾份相似的人,尤其是那個人很溫柔。
男人是個學霸,身體素質被檢測為低級質,低級質的人武力普遍不高,但那是個例外,他尤其擅長使槍,稱得上是神槍手,在軍部中混得如魚得水,其父覺得與有榮焉。
聽到這裏,邵修不自覺地摸了摸懷裏,那裏放著一把槍。
“……之後幾年,我們紛紛結了婚,有了各自的家庭,隻有他,執著著非要找一個合心意的女人,他當時顯得那麼意氣風發。我們原本都為他擔心,但是他後來真的找到了一個,不是很漂亮,卻很有氣質。家庭很美滿,結婚後沒多久就生了一個兒子,那麼小,那麼瘦,和我家崽子一個模樣。”說道這裏,顏霖笑了笑,笑容帶著五分苦澀。
邵修聽得入神。
顏霖繼續道:“那個孩子身體很健康,還很聰慧,他們過了一段很是幸福的生活,變故就發生在孩子五歲那年……”
說到這裏,顏霖忽然停了下來,伸了個懶腰。
邵修半響沒聽見顏霖的說話聲,不禁轉頭看了他一眼。
太陽的最後一絲光隱沒於地平線之下,空氣又開始冷了起來。
顏霖似是突然察覺天色不早了,他道:“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明天得去軍部複工,工作已經堆積了一些。”
說完他站起身來,看向邵修,欲言又止。最後他隻是說:“我走了。”
邵修的眼睛跟著顏霖的腳步,一步一步,走得又緩又平穩。他忍不住想:“為什麼呢?為什麼要過來找他呢?為什麼要對他講故事呢?為什麼隻講一半呢?”
顏霖走得瀟灑,心裏還是有些不自在。
他給邵修講故事,是他有意的,其中夾雜著一些技巧,被他用於審問的技巧。
能不能對邵修起作用他還不清楚,這需要前提:邵修是他要找的人,知道他話中的友人是誰。
顏霖猜測邵修就是他要找的那個小胖子,便在邵修上車的一瞬間尾隨了,一路跟到這座科技樓來。
他知道有些人在傷心之時,會下意識地尋找安慰,用虛假的消息或者幻影來安慰自己。
他賭邵修是這種人,得知看著他長大的老頭子死去,心裏一定會難過,這時候就可以趁虛而入——用他父母的消息。
眼見著就到轉角,身後還是沒有半點動靜,顏霖少見地有了點其他的情緒,他借著轉角的機會向邵修那邊看了一眼。
邵修無所謂地坐在那裏,姿勢還是不變。
會不會是坐得太久腿麻了?
顏霖腳步不變,顯得無比淡定。隻不過轉過了這個轉角,他還是繼續放緩了腳步,他還是希望邵修能夠跟上來的。
有那麼一瞬間,邵修是想跟上去的。
但憑什麼這人要養他呢?憑他口中所謂的友人?
邵修本來心裏就搖擺不定,這一小會兒的猶豫,顏霖已經看不見了,他便顯出了一點屬於小孩子的難為情。
要是現在跟上去,會不會顯得自己太過浮誇?他會怎麼看待自己?
在他糾結的時候,顏霖從轉角走了出來,站在轉角處,不靠近,也沒有遠離。
他隻是對邵修再次伸出了手:“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