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二十九年,始皇東遊。至陽武搏狼沙中,為盜所驚。求弗得,乃令各地縣尉率兵大索天下。
鹹陽城,通福食肆。
“這賊倒好。要用鐵錘砸暴君也得看個準再下手。這不是累了我們這些無辜人。”說話人紅臉虯髯,一看便知是武夫出身。
“我們做黔首的,除了忍氣吞聲,還能做什麼?”接話人年方三十左右。軟帽綸頂、玄色布衣,是個老實沒用的讀書人。“想在燕國為民時,倒還能自由配戴弓、弩、戈、矛、戟、鉞、劍。做了秦國的黔首倒好,連個鐵片都不敢帶了。”紅臉武夫說時,重重捶了下木桌,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排解心中鬱悶。
小二見這邊幾位客人說得興起,連忙疾步過來,裝著抹桌子,壓著聲音央道:“各位客官,小的求你們輕聲些。我這店裏屯兵往來繁多,你們自己惹禍也就罷了,休要累了旁人。”
經小二一提醒,幾個人連忙順著小二努嘴的方向去看,果然在小店東邊有一屯兵。眾人心皆是往下一沉。待定睛細看,卻發現那屯兵正專心吃麵,似乎並未注意到他們方才的逆言,連忙丟下菜錢,匆匆起身。
待三人魚貫離店,那屯兵才仰起頭來,一雙湛亮的眸子含笑目送著一行人離去。
“小二。”這聲音低柔輕喚,可卻驚得小二冷汗直起,心道莫非這屯兵方才已經聽到那幾個人的大逆之言?
邁著直哆嗦的雙腿,一臉諂笑地靠近那名屯兵道:“兵……兵爺,您老有什麼吩咐?”
“我老嗎?”那屯兵偏頭來看他,柳眉下一雙美目爍爍有神,唇紅齒白,一抹淺笑淡淡掛著。這屯民不僅不老更是風華正茂。
“小……小的,有眼無珠,兵爺您正當壯年……”小二心慌意亂,哪裏留意到這個清秀屯兵最多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何來壯年之說。
“一共多少錢?”見小二緊張得語不成句,屯兵不禁笑著搖頭。
“區區十來文錢,權當小的孝敬爺……”
那屯兵取出二十文錢放在桌上,含笑離去。
“晏落!”
才出食肆,便聽得身後有人喚自己。晏落回首去看,原來是同僚武奇,連忙作揖道:“武大皇兄,這是急著往哪裏去?”
“快!城東捉拿逆賊!”武奇擦了把汗,氣喘籲籲道,“沒想到這賊竟然敢匿藏在鹹陽城內!累我們整整搜了十日,今日斷不能讓他們逃脫了!”
晏落聞言哂道:“城南城西日日都有逆賊被捕,這回我看也當不得真。”
“這回斷不會錯了。那客棧掌櫃可是聽得真切。賊人為一個大力壯士及一個少年郎。”武奇邊說邊催促著晏落快行。晏落點頭稱是,卻突然驚愕地指著右方道:“武大皇兄,快看那屋簷!”
武吉應聲轉頭,猛地頸間一痛,眼一黑,已不省人事。
晏落連忙雙手一扶,將武吉架入巷邊無人小道:“武大皇兄,事關人命,對不住了。”
黑眸歉意地望了眼昏死之人,雙足輕輕踮步,已施展輕功直奔城東客棧而去。
晏落止步於客棧前,但見杯盤狼藉,店堂之內哪裏還有半個人影。心下邊暗叫不好,邊留心傾聽,卻奇怪為何不聞半點呼喝、吵鬧聲。難道那些逆賊已經被捕?可這未免也太快了吧。
這其中必有蹊蹺。一念閃過,連忙往沿梯而上,欲去客棧樓上一探究竟。才踏上二樓,一股嗆鼻異味撲麵而來,晏落忙閉氣凝神,放眼望去,隻見一路上東倒西歪,橫著不少黔首、屯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