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刹那間猶如電光火石,激得晏落心中一顫,這人的眸怎會如此深不見底。連忙收回視線,雙頰已隱隱泛熱。“黔首心之所在,才是國之根基。”那人深邃的眼中微露笑意,一雙眼直直打量著晏落。
“這位兄台既然有此之識,想來也不會為難張義士他們。”避開那雙深邃的眸,晏落等待著他的答複。
“晏兄覺得呢?”
晏落沒料到他會反問自己,錯愕地拿眼望他,不知他究竟會不會泄露張良一行的消息,一時之間,心上七上八下,沒了主張。
“嗬。”伴著一聲似嘲似笑,那男子飄然而去。待晏落醒過神來,哪裏還有他的身影。
“此人該滅口才是。恐留後患……”
“舅父,事已至此。也就罷了。”晏落挑了挑燭火,秀雅的麵容平靜淡然,“不知張良與那力士可順利匿去。”
“我已讓阿籍暗中相助。”望向晏落的人,微染風霜的臉上,滄桑之下仍藏著難掩的金貴霸氣。
“阿籍尚年幼,此行又是追兵重重,頗為凶險。”兩道秀眉微結,眸中染上一層憂色。
“我項家的男子,哪個不是總角之時,便披甲戴盔。隻恨故國不在,徒留傷悲。”說時,拳已重重捶向木桌,仿佛隻有這般,才能泄出心中無數的怨屈與恨意。
晏落聞言,整張容顏頓蒙哀憾之色,緊咬下唇,沉寂無聲。
“明日還要當差。你也該早些去歇息了。”
躺在床上,直直望著黑沉的屋頂,卻如何也生不出想睡的念頭。腦海中突然出現那個神秘男子,那深不見底的眸、那溫和低沉的緩緩細語,還有那唇邊的似笑非笑……臉頰不由一陣熱燙,自離開客棧那一刻便生出的懊悔趁著夜色越發凝沉深重,壓得他幾乎透不過氣來。自己怎麼就沒對他下手呢。舅父說得不錯,他是後患。萬一他是暴君的走狗,張良難逃,自己的性命有虞,更可能牽連舅父與阿籍。
輾轉反側,恨不能拋開心底秘而不宣的真相。就在望向他的那一瞬,偏偏就有一股力量引得自己除了看著他便忘了其他。
想著,又是一聲歎息。自己怎麼會看著一個男子看到了忘乎所以?
就這樣胡亂想間,不知不覺已由東傳來破曉雞鳴。
晏落知道自己橫豎是休想睡了。索性翻身起床,早早穿戴整齊也好去打探些消息。
左腳剛剛踏入府衙的門,已被人一把攥住右肩。
心下微沉,難道一夜之隔,已事發東窗?知道如何也不能閃躲,以免自亂陣腳。回首的同時,已換上一副賠笑的麵孔來。
“你小子,昨日為什麼下這麼狠的手!”原來是昨日被自己打暈的武奇。心下想鬆氣,亦不能。經武奇這一嚷,那些個與自己一般早到的屯兵都已經好奇地拿眼來張望。
晏落連忙將武奇引至一旁,壓低嗓門道:“武大皇兄誤會晏落了。晏落還不是為了大皇兄好。”
“說的什麼話。這也叫為我好!”武奇粗枝大葉,並沒看到周圍的異樣眼光,大嗓門不改,一雙眼瞪得銅鈴一般。
“大皇兄想必也聽聞了吧,昨日去了那客棧的兄弟,有哪一個沒中道的?你想那悍匪連皇上的坐駕都輕易砸了,這等身手哪是我們能敵的?我們兄弟當差,不求榮華不求富貴,不就求個安穩度日嗎?大皇兄難道也不為嫂子和小英娘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