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還在打轉,這已經是第三圈了。直到此時,老人才看見它,這是第一次看見。

最先映入老人眼中的隻是一個影子,很黑,因為要經過這條小船,它需要點時間。可這段時間是如此的漫長,長到他都懷疑這條魚是不是真有那麼長?

“這不可能啊,怎麼會這麼大呢?”他喃喃自語。

它就這麼大,這一點千真萬確。第三圈就要轉完了,水麵上出現了它的身影。在距離三十碼的海麵上,老人看到了它的尾巴。海水是深藍色的,它的尾巴呈現紫色,顏色很淡。它這樣直直地立在水中,就像是一把大鐮刀的刀刃,但是它的高度比刀刃要高。當這條魚還沒有完全浮出水麵時,它是向後歪斜著的,這時它的身體清晰可見。在老人眼中,它的身軀是如此巨大,它的身上布滿了條紋,它們都是紫色的。它的鰭由於分布位置的不同而呈現不同的狀態,脊鰭鬆弛地垂了下來,胸鰭很大,卻伸展了開來。

魚回來了,這圈算是轉完了,除了它的眼睛,老人還看見了兩條乳魚。這兩條乳魚是灰色的,各長三英尺多。它們在這條魚的身邊環繞著,有時候會附著它的身體;有時候,它們又會突然遊開,就和鰻魚一樣甩動著身體,動作很猛烈;有時候,它們又會悠然自得地在它的陰影裏遊行。

在太陽和其他的原因混合的作用下,老人出汗了。這條魚每次打轉回來,都很沉穩,這個時候,釣索都會被或多或少地收回來。這讓老人堅定了信心,他相信兩圈過後機會就會出現,那時他就能用魚叉紮進魚的身體。

“在此之前,我要盡可能地拉近它。如果紮的話,我一定要紮它的心髒而不是頭。”老人想。

“老家夥,你一定要沉住氣,同時要用力。”他自言自語。

又一圈過後,魚在海麵上升高了,它的背脊顯現了出來,再一圈,它比先前又高了,可和小船之間的距離還是太遠。隻要釣索在海中的長度縮短,魚和小船的距離就會縮小,直至被拉到船邊,對這一點,老人深信不疑。

船上有一隻圓筐,裏麵有一卷繩子,很細,那是魚叉上麵的。魚叉的一端和係纜柱拴在了一起,固定在了船頭。現在他已經把魚叉準備好了。

又是一圈,魚轉回來了,除了那大大的尾巴外,它整個身體都保持安靜,它看起來是那麼的鎮靜、漂亮。為了縮短距離,老人使出了渾身的力氣往回拉。這期間,老人也曾把魚拉動了一點,那會兒魚傾斜了身子。不過很快,它的身子又直直地豎了起來,然後它又開始打轉了。

“它被我拉動了,剛才它被我拉動了。”老人說。

他的頭又有點暈了,可那條大魚依然被他緊緊拽住,盡管他用掉了全部的力氣。“在我的拉力下,它動了。這一次,說不定它就被我拉過來了。手,使勁拉;腿,保持住平衡;頭,還沒有使我暈倒過。為了我,請你們繼續堅持吧。這次,我要拉過它來。”老人想。

老人用盡全力向上拉著,這時那條大魚和小船之間還有一大段距離。可就在他竭盡全力之後,那條魚卻遊走了,隻見它先把身子側過一半,然後直直豎起,遊了開去。

“魚兒啊,你死還要拉上我嗎?”老人說。

“繼續這樣,什麼事情也做不了。”他想。他現在不能發出聲音了,因為嘴裏幹得太厲害了,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拿水喝,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這次,我一定拉它過來,拉到船邊。如果它還要打轉,我可就堅持不住了。不過他又在心裏提醒自己,你可以堅持下去的。你從來都不會放棄。”

又一圈開始了,就在他將要拉過來時,就差那麼一點兒,這條魚又像以前一樣,身子豎直,遊了開去,速度很緩慢。

“魚兒啊,我快被你害死啦。不過這樣做,是你的權利。兄弟,在我見過的事物中,你是最大、最漂亮、最冷靜、最高貴的。我情願被你害死。咱們兩個不一定誰殺死誰呢?不過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並不在意。”老人想。

“你犯糊塗了,頭腦清醒是你首要的任務。隻有這樣,才能像個男人一樣忍受痛苦,或者,和一條魚一樣。”他想。

“頭啊,快清醒吧,求你清醒吧。”他說出聲來,聲音小到連自己都幾不可聞。

又過去了兩圈,情形依然沒變。

每一次,他都有倒下的感覺。“這讓我很疑惑,真的很疑惑,但我不能放棄,我要嚐試一下。”老人想。

於是他這麼做了。他試著拉魚,在魚轉過來時,那種倒下的感覺又來了。那條魚被拉轉之後,又遊走了,拖著豎直的身子,尾巴一搖一擺,在海麵上緩慢前行。

“我要再嚐試一次。”老人向自己許下心願。他的雙手累得沒有一點力氣了,眼睛也隻能間隔一會才能看見東西。

可再一次嚐試之後,情況依然沒有絲毫改變。他想:“是這個樣子啊。在拉動之前,我就感覺要倒下了。我還要重新試一次。”

這條魚雖然很疼痛,但也在用力支撐著自己。老人也很痛苦,但他壓製住這種感覺,為了對付這條魚,他拿出最後的力氣,再加上他內心的驕傲,盡管這驕傲已經失去很長時間了。這條魚遊了過來,就在老人的身邊,很溫和,它和小船的距離太近了,以至於它的嘴差一點兒就碰到了船板。接著,它又遊走了,它整個身體的長度、高度和寬度加在一起,看起來很龐大。它長長地遊在水中,給人以無邊的感覺。它身體底部是銀色的,上麵有著紫色的條紋。

老人把釣索踩在腳下,舉起魚叉,能舉多高就舉多高。然後他把魚叉紮向魚身,在紮的過程中,他渾身的力氣加上剛才拿出的最後的力氣,一塊使了出來。魚叉向下紮進魚的一邊身子,位置在胸鰭靠後一點兒。這胸鰭很大,也很高,它直直地立在海水中,上端都到老人的胸膛了。在感到魚叉紮進魚身之後,為了讓它更深地紮進去,老人倚在了上麵,然後下壓,竭盡全力地。

那條魚不幹了,它開始了垂死前的掙紮。隻見它躍出水麵,跳到高空。它是那麼的長,那麼的寬,讓人看了很吃驚,而它所展現出來的力量和美麗,也讓人一覽無餘。它在空中的位置,就是老人的頭頂,在那兒就好像懸浮一樣。隨後,它掉了下來,在和水麵接觸時,發出砰的聲響,海水濺起了無數的浪花,這些浪花濺到了船上,老人的身上也都是。

頭腦發暈,惡心作嘔,目不能視,這些感覺一起向老人襲來。繩子的一端連著魚叉,此前被老人攥在了手中,而雙手的皮膚早就已經劃破了。老人鬆開繩子,任憑它向外滑去,穿過他的雙手,一點一點地滑動。他的眼睛恢複了,這時他看到了那條魚,隻見它躺在了海麵上,麵朝天空,肚皮是銀色的,此刻也翻了過來。那把魚叉穿過魚的肩部,它的柄部露在外麵,呈傾斜狀。魚的鮮血從心髒中流了出來,染紅了海麵。在這片藍色的海水中,它們是黑漆漆的一片,就像一塊礁石在一英裏的深度,隨後它們向周圍擴展,就像雲彩一樣。那條銀色的大魚就這麼靜止不動地待在海麵上,波浪起伏,它也隨之漂動。

老人的眼睛還是時好時壞,他就這麼觀察著。然後那根一端連接著魚叉的繩子被拴在了船頭,那兒有個係纜柱,老人把繩子在上麵繞了兩圈之後,雙手捧住了頭部。

身子倚靠著船頭的木板,他說:“頭啊,請保持住清醒!我是個老頭兒,而且還很累,但是我卻殺死了我的兄弟,就是這條魚。還有辛苦的工作在等著我呢,我現在要去幹活了。”

“套索和繩子是我現在需要的東西,因為我要把魚和小船綁在一起。別說現在隻有我自己,就是再有一個人,我們先用水灌滿船,在拉它上船之後再舀掉,就算情況是這樣,以它的體積,這條小船可盛不下。所以在我充分準備好之後,才能拖過它來,把它綁在船邊。綁好之後,我就可以把桅杆立起來,然後揚帆回航了。”老人想。

他開始往船邊拖魚了。從它的鰓到嘴,一根繩子就可以穿過,這樣我就能把它的頭部和船頭綁在一起,緊緊地。“我不僅想看它,而且想觸摸它,因為它屬於我了,是我的財產。”老人想,“但我不是為此而想觸摸它,我想摸它是有其他原因的,在魚叉第二次向下紮時,我以為它的心髒被刺到了。現在我要做的是,拖過並且綁住它。我需要兩根套索來拴住它,一根拴尾巴,一根拴腰部。然後把它和這個小船綁在一起,綁得緊緊的。

“老頭兒,該幹活了。”他對自己說,同時喝了一口水,數量很少。

“戰爭過後有不少的事情要處理,它們可都不輕鬆啊。”

向上,看看天空,又向外,看看魚。然後老人向太陽看去,看得很仔細。“中午剛過去。天空吹起了信風。現在,這些釣索都沒什麼用處了,等回到家,我們要把它們揉搓在一起,那個男孩和我,我們一塊幹。”老人想。

“魚兒,到這兒來吧。”他對那條魚說。魚躺在海麵上,身體隨海水滾動著,並沒有過來。老人隻好駕駛小船,來到它的身邊。

他們靠在了一起,老人讓魚頭和船頭緊挨在一起。直到這時,他還是有點懷疑,這條魚這麼大,是真的嗎?魚叉柄上的繩子拴在了係纜柱上,他解了下來。繩子從一個魚鰓穿進嘴裏,拉出之後,繞上顎了一圈,它的上顎很長,就像是一把劍。繩子又從另一個魚鰓穿過,出來之後,繞劍嘴了一圈。接下來,這兩股繩子被老人係在一起,和係纜柱拴在一起,緊緊地固定在船頭。他又把繩子割下一端,然後來到船尾,把魚尾套進去。現在這條魚的顏色已經改變了,由紫銀兩色變成了純銀色,而身上的條紋和尾巴是一個顏色,都是淡紫色。它的條紋很寬,即使一個人伸展開五指,手的寬度也沒有那麼大。它的眼睛就像是潛望鏡上反射鏡或者聖徒像,在隊伍中迎接著神的降臨,給人的感覺很冷淡。

老人說:“隻有這樣才能把它殺死。”喝完水之後,他感覺好了很多。他很清楚自己不會倒下去,他的腦子也不糊塗了。“這條魚得一千五百多磅,也許更重。這些重量中,頭尾和下腳占三分之一,肉占三分之二。如果每磅三角錢,這些肉能賣多少錢?”他想。

“要算出它來,我需要一支鉛筆。雖說我的腦袋很清醒,但它還是不能計算出這個問題。今天,連了不起的迪馬吉奧也會為我感到自豪的。骨刺沒有長在我的身上,但是我的雙手和背脊卻很痛。”老人說。“什麼是骨刺?我不知道。也許它在我們身上長著,隻是我們不知道而已。”他想。

魚和小船緊緊地係在了一起,船頭、船尾和中央的座板都綁上了。它們綁在一起就像是兩條船,因為這條魚就像隻船那麼大,不過是比這條小船大得多的船。為了讓小船行駛起來沒有什麼障礙,老人用割下來的一段釣索把魚的下頜和長上顎係了起來,這樣它的嘴就張不開了。接下來,桅杆被立了起來,曾經用作魚鉤的棍子和下橫木裝在了上麵,那片滿是補丁帆揚起後,小船駛向西南。老人此時在船尾,半躺著。

哪邊是西南?要解決這個問題老人不需要羅盤,信風吹在身上是什麼感覺?帆在往什麼方向飄動?這兩個問題會告訴他答案。我看,還是在跟細釣絲上係上匙形假餌,然後把它放到水裏,好釣點東西,這樣不僅可以充饑,還可以讓嘴也滋潤一下。匙形假餌在哪兒?他沒有找到。他的沙丁魚早壞掉了,都發臭了。海麵上有馬尾藻,在小船經過它們時,老人拿魚鉤鉤上來黃黃的一簇,抖動之後,小蝦從裏麵掉了下來。這些小蝦有一打多,在船板上來回亂跳,它們的腳不停地擺動著,就像沙跳蝦。拇指和食指一起用力,蝦的頭部被扯了下來。老人把它們塞進嘴裏咀嚼,蝦皮和蝦尾都吃了下去。他知道這些蝦雖然不大,但是它們的營養成分高,也很好吃。

兩口水,這是瓶中的所有。老人吃完蝦後,瓶中又少了半口。小船繼續前行,雖然條件不是很好,但是小船行駛得很好。胳肢窩挾著舵柄,舵在老人手中。魚就在眼前。這件事是真實的,這一點老人很清楚,因為自己的雙手,和背脊靠在船尾上的真實感覺都證實了這一切,這不是夢境。在看到事情要失敗的時候,他很難受,認為自己是在做夢。後來,這條魚跳到了空中,就在它懸浮的那一瞬間,老人相信一定有什麼東西深藏其中,這東西很神秘,也很深奧,這讓他對發生的事情難以置信。他的眼睛還不是很好使,現在他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東西了,就和過去一樣。

這條魚在這裏,這一點老人很清楚。他的雙手和背脊也都是真實的存在,不是虛幻的。“這雙手的傷口會愈合的,用不了多長時間。它們流了大量的血,不過海水會讓它們恢複的,因為這海水,尤其是這真正的海灣深處的水,比世界上任何藥物都有效。頭腦保持清醒,我隻要做到這個就夠了。這是兩隻盡職盡責的手,我們向前行駛著,狀況良好。那條魚的嘴沒有張開,它的尾巴豎直,我們一起航行,就像一對親兄弟。然後,他就有點迷糊了,他想:“我們倆到底是誰在帶誰回家呢?是我帶它,還是它帶我?如果是前者,它應該在小船上;如果是後者,它應該被拖在船後。”可是現在,他們雖然在一起向前行駛,但是他們是並排的。“它如果喜歡的話,就把我帶回家吧。我並不比它厲害,我之所以能戰勝它,是因為我用了不正當的手段,而對我,它沒有惡意。”老人想。

他們沒有遇到什麼狀況。海水浸泡著老人的手。頭腦清醒,他盡力保持住這一點。天空有很多雲,有高高的積雲,它們成堆地聚集在一起;還有為數不少的卷雲,它們在積雲的上麵。依據這些,老人知道這風不會停止,它會持續一個晚上。不時地,老人看看魚,這樣他才能確定事情的真實性。距離鯊魚的攻擊還有一個小時,這是第一條。

這條鯊魚之所以出現,是有其必然的。那片暗紅的血的麵積很大,它下沉到一英裏深的海水中,擴散開來,就在這時,這條鯊魚竄了上來。它來自海水的底部,向上遊的時候速度飛快,不管不顧,最後居然衝到了海麵。剛沐浴在陽光下,它又向海裏遊了回去。在血腥味的指引下,它找到了小船和魚的航線,然後緊隨其後。

那股血腥味有時會消失,但這條鯊魚又會嗅到,哪怕是一點兒,也不放過,然後它就用力追上去,速度很快。這條鯊魚是灰鯖鯊,很大。在海裏,它遊行的速度很快,遊起來,可以和最快的魚相媲美。它周身都很漂亮,身體生下來就很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它的上下顎。它的背部是藍色的,和劍魚的顏色一樣,而它的肚子卻是銀色,它的皮不僅很平滑,而且還很漂亮。和劍魚相比,除了那張嘴外,它們都一樣,它的嘴很大,此時正閉得很緊。水麵下,它正在遊動著,速度飛快,它的脊鰭高高地聳立著,就像是一把刀子,破水而行時,一點顫動也沒有。它的雙唇緊緊地挨在一起,裏麵有八排牙齒,它們全都呈傾斜狀,而且朝向裏麵。大多數的鯊魚的牙齒是金字塔形,但是灰鯖鯊的不是,它們像人的手指,隻不過是彎曲的手指,如爪子一般,和老人的手指相比,它們的長度差不多,不過它們每顆牙齒的兩邊都有快口,很鋒利,就像刀片一樣。海洋中,所有的魚都是它們的食物,它們生來如此。它們不但速度飛快,身體強壯,而且有很齊全的裝備,所以沒有什麼可以打敗它們。這時,新鮮的血腥味飄過,它聞到之後就加速前行,水麵上隻見它的藍色脊鰭,破水而行。老人也看到了這條鯊魚,從它遊行中,老人知道它不但勇敢,還隨心所欲。在觀察著鯊魚情況的同時,老人拿好魚叉,又把繩子緊緊地係住。為了綁住魚,繩子被他割斷了一段,沒有那麼長了。此時,老人的頭腦雖然很清晰並且意誌堅定,但是對眼前的情況,他沒有什麼幻想。“美好的情景無法長久。”他想。鯊魚慢慢靠近,老人仔細觀察著,不時地,他會看一眼那條大魚。“這是一場夢,真是夢啊。如果它要攻擊我,我根本沒有辦法阻止。把它殺死,也許有這個可能。”老人想,“灰鯖鯊,你這個牙齒鋒利的鯊魚啊,現在你的好運到頭了。”

鯊魚靠近船尾了,速度飛快。那條魚首當其衝,就在它展開進攻時,老人看到了它大張的嘴和眼睛,那雙眼睛閃著奇異的光芒。最先被這條鯊魚咬住的是魚尾,它隻咬住一點尾巴,它的牙齒隨之發出聲音,嘎吱作響。海麵上,鯊魚的頭顯現了出來,它的背部也慢慢上升。撕裂聲傳來,老人知道這是那條大魚的皮肉在分離。這時,他手拿魚叉,向鯊魚的頭紮下去,猛地一下,魚叉紮進了鯊魚腦袋上的交叉點。這個點是兩條線交叉的地方,這兩條線中,一條是它兩隻眼之間的線,另一條鼻子到腦後的線,很直。實際上,鯊魚身上並不存在這兩條線。腦袋、眼睛和兩顎才是真實的存在。它的腦袋是藍色的,又尖又重;它的兩隻眼睛都很大;而它的兩顎凸了出來,嘎吱嘎吱地響,像是要吞掉一切。它的腦子就在那兒,於是老人竭盡全力地紮下去,雖然雙手血肉模糊,而手中的這支魚叉卻是好的。他不抱任何希望地紮下去,有的隻是決心和厭惡,十分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