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跌宕命運兒時起(2 / 3)

夜深人靜的時候,鄭宗善常常會翻出弟弟的課本,輕手輕腳地溜出寢室,跑到教會圍牆邊的路燈下,非常投入地看起來。有幾次,教會的神父深夜起來查巡,都看到這個陪讀的孩子在路燈下如癡如醉地讀書,於是他便格外關注起這個好學的孩子來。

一段時間觀察下來後,神父被鄭宗善的刻苦好學給深深地打動了。他知道白天鄭宗善閑著沒事,就讓他進教室來旁聽學習,還借了好多書給鄭宗善閱讀。

一個學期很快就過去了。鄭宗善的父親從江山趕到金華探望兒子。這時,教會的神父主動找到他,與他進行了一次深談。神父說:“你的兩個兒子,完全是兩種性格。小兒子太好動、太貪玩了,根本就沒有心思學習。倒是他哥哥,很有學習的天賦,人又勤奮,這一學期下來,他已經學到了不少東西。如果好好地培養,你的大兒子將來一定會有所作為。所以,我建議你把他留在這裏繼續讀書。至於你的小兒子,我看你還是把他帶回去吧。”

就這樣,鄭宗善的父親無奈地把小兒子帶回了江山。在懵懵懂懂之中,弟弟失去了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而鄭宗善則因為自己的勤奮刻苦終於成了教會學校的一名正式學生。

鄭宗善沒有讓欣賞他的神父失望,在教會學校求學的幾年時間裏,他始終是班上的佼佼者。小兒子的肄學令望子成龍的父母感覺很是顏麵無光,好在大兒子的優異成績又給他們爭回了麵子,令他們感到十分的欣慰,他們決定,等鄭宗善讀完教會學校,無論家庭條件多麼困難,也要供兒子繼續讀書。為此,他們又變賣了家中僅剩的最後一點田地,從中農徹底淪為了貧農。

在父母的傾力支持下,鄭宗善順利念完了小學的全部課程,以優秀的成績考上了浙江省立第七中學(現金華第一中學)的師範科。

上世紀二十年代末,後來成為著名曆史學家、教育家、北京市副市長的吳晗和曆史學家、台北大學文學院院長方豪等也在浙江省立第七中學求學,鄭宗善與他們成為了同窗校友。在那個良好的學習環境中,鄭宗善更是如魚得水,他除了專業課程門門優秀外,還自學拉丁文。在他參加工作之後,已經同時掌握了英文和拉丁文兩種外文。

鄭宗善與方豪不僅是同班同學,而且還是“競爭對手”,作為班上最出色的兩名尖子生,他倆經常為爭奪第一名而較勁。本世紀初,當他們都已成為耋耄老人的時候,還曾經有過書信往來,方豪老先生在信中風趣地把鄭宗善稱作是“唯一的畏友”,還說要來大陸會會這位久違了半個多世紀的“畏友”呢,遺憾的是,還未成行,方老先生便不幸離開了人世。這是後話。

師範畢業後,鄭宗善在上海鐵路係統的學校當上了一名教師。憑著先天的聰穎和後天的努力,鄭宗善任教沒幾年就當上了校長,他先後在江西鷹潭鐵路學校、玉山鐵路中學和老家等學校輾轉任教,還當過江山縣的督學。事業上雖然小有成就,但卻基本無暇顧及家庭。

好男兒誌在四方啊。楊媽媽倒是非常理解和支持女婿的,她全心全意地照看女兒,為的就是能讓女婿安心在外工作。這會兒,她隻想盡快把孩子平安出世的好消息告訴女婿。

於是,楊媽媽趕緊托人給遠在金華的女婿寫了一封報喜信,告訴他孩子已經平安出生,並讓他盡快給孩子取個好名字。然而,不知是當時楊媽媽高興過了頭,忘了跟寫信的人說呢,還是寫信的人粗心沒聽清楚,總之,在那封信裏,隻寫了“大人小孩都平安”之類的話,卻根本沒有提及孩子的性別。那時候的通訊方式還很落後,除了書信來往,打電話根本就不像如今這麼方便。另外,鄭宗善也壓根兒沒有想到要去核實一下孩子的性別,可能是因為已經有了一個兒子,希望能再有個女兒的緣故吧?反正在他的印象中,早已先入為主地把這第二個孩子認定為女兒了。在他的心目中,自己這個剛剛出生的女兒,一定純潔無瑕得像一塊美玉,於是就想當然地給孩子取了個頗為女性化的名字:璧如。璧,就是潔白無瑕的美玉。如,是按照家族輩份排列確定的。

楊素琴接到丈夫的回信後,迫不及待地拆開了信封,她一心想看看丈夫到底給兒子取了怎樣一個響亮的名字。然而,令她大感意外的是,映入眼簾的居然是“璧如”這樣一個柔美的名字。讀過幾年私塾的楊素琴不禁皺了皺眉頭,對楊媽媽說:“孩子她爸怎麼了?怎麼給兒子取了這麼一個像女孩子一樣的名字呢?”

楊媽媽卻樂嗬嗬地說:“璧如、璧如、鄭璧如!我看挺好聽的呀。素琴啊,宗善給兒子取這個名字,總有他的道理吧?人家是教書先生,肚裏的學問總比你要多吧?既然他給孩子取了這個名字,那就依他的意思吧!”

被楊媽媽這麼一說,楊素琴也沒什麼可說的了。於是,“鄭璧如”三個字就被正式填到了這個男孩的出生證明書上。

楊媽媽怎麼也沒有想到,女婿是因為陰差陽錯,才給兒子取了這個名字。而鄭宗善更沒有想到,因為他賜給兒子的這個女性化的名字,給兒子以後的生活帶了不少的尷尬和麻煩呢。這裏先插敘幾則有關鄭璧如名字的趣事:

那年鄭璧如去玉山鐵路中學讀初中,他翻遍了學生寢室的編組名單,都沒有發現自己的名字,急得他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後來總算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竟然是在女生組裏!原來,老師看到鄭璧如的名字,想當然地就把他安排在了女生宿舍裏。“我明明是男生,怎麼把我編在女生寢室裏呢?”當時的鄭璧如畢竟還小,遇到這種情況一時不知該怎麼應付才好,隻有急得哭了起來。一位高年級的男生見了,走過來對著鄭璧如擠眉弄眼地說:“小傻瓜,哭什麼呀?編到女生宿舍裏,那不是更好嗎?人家都還巴不得呢!”

長大成人後,類似的尷尬事兒也是經常會碰到。一次,鄭璧如不小心把身份證給弄丟了,而幾天後就要去外地出差,於是他趕緊跑去補辦身份證。當地的派出所效率倒挺高,沒幾天便通知他可以去取新的身份證了。鄭璧如喜滋滋地趕過去,接過身份證也未及細看就揣進口袋回來了。幾天後出差到外地,登記住宿的時候,卻出問題了。賓館服務台的小姐拿著身份證,用疑惑的眼光反反複複地對著鄭璧如看了又看,遲疑著問道:“請問,您究竟是男的還是女的?”鄭璧如忍不住逗她:“你有眼睛,難道看不見嗎?這種問題,還要問我?”服務台的小姐還是不解地問:“我看你明明是男的,可身份證上怎麼又寫的是女的呢?”鄭璧如將信將疑地接過身份證一看,可不是嗎?性別欄上清清楚楚地寫著的是“女”字。顯然,是粗心的辦證員給搞錯了。幸好身份證上有鄭璧如的照片,不管男女,隻要對得上,投宿還是不影響的。

還有一次,是被評上全省特級教師的那一年,鄭璧如到杭州受獎,見到了當時的省教育廳廳長。當時,他滿以為廳長會對他說一些諸如“這麼年輕就評上了特級教師,很有前途,要努力幹”之類的鼓勵話,沒想到廳長聽別人介紹他就是鄭璧如後,竟用一種驚訝的目光看著他,說:“咦,你應該是女的啊,怎麼是個小夥子呢?”弄得鄭璧如那個尷尬啊,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1937年,正是日寇橫行中國的年代。當鄭璧如在杭州的教會醫院出生不久,日本侵略軍就從南京分路入侵杭州。產後身體極度虛弱的楊素琴顧不得休養,便帶著尚在繈褓中的鄭璧如,和母親一起隨著逃難的大軍回到了金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