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底有數。i她伸手推開書房的房門,“沒空與你多聊,今日我忙得緊,你自個兒去做你的事吧。”
“嗯。”他跟進書房裏頭,自顧自地去書櫃上抽了本書,再找了個離她不遠的地方落坐。
不大的書房內十分靜謐,偶爾響起書頁翻過的沙沙聲響,午間露臉的日光鑷足悄悄走進屋內,映照在坐在窗邊伏案寫折子的紀非身上,皇甫遲自書頁裏抬起頭,日光勻勻布在她的身上,她的衣衫她的發,瑩螢耀眼,那張認真的容顏,輪廓線條柔軟細膩格外動人。
皇甫遲靜靜地看著她,總是時時刻刻都壓抑在他體內的那股戾氣,此刻安靜深沉,猶如一池沉沉睡去的湖水,他的心,從不曾覺得如此平和寧靜過
身為修囉,他生來,就沒得到過片刻的安寧,可隻這一眼,他卻恍然明白了飄浮在空氣中的塵埃,歲月中無法挽留住的明媚,與她飛揚的青春。
他不想挪開雙眼。
若是可能的話,他想繼續這麼看著她,他想看著這名方才曾牽過他手的女孩,想看這名命中注定生在刀鋒邊緣卻又不肯認命的女孩,他想看,她的未來……
隨著年節的腳步日漸接近,在山頂上安靜的小宅邸,近來也忙碌了起來。
日日都窩在書房裏的紀非,在蘭總管含蓄的示意下,認分地拖著皇甫遲自書房出來一同栽進廚房,與春嬤嬤一塊兒準備起過年的吃食。
不過由於春嬤嬤太過畏懼皇甫遲的關係,反而嚴重拖慢了手邊的工作,紀非隻好把神仙大人踢去與蘭總管作伴。
收到燙山手芋的蘭總管,戰戰兢兢地邀請神仙大人一塊兒加入打掃宅邸的行列,但在皇甫遲手勁太大捅破了無數片窗紙、掃斷了兩支掃帚、擦破了半打花瓶後,欲哭無淚的蘭總管隻好恭請神仙大人移駕書房繼續清閑度日,省得再為他這名心髒脆弱的苦命管家增添損失。
年三十那一夜,被人請來飯廳的皇甫遲怔怔地看著飯桌上豐盛的晚膳,然後微側著頭看向紀非。
“怎麼了?是不是忘了如何用筷子?”她邊問邊替他挽起過長的衣袖,以免待會兒會妨礙他進食。
他看看她的動作,“……不是。”
溫暖醉人的室內,浮動在空中的氣息,仿佛早甩開了外頭冰冽的寒意,皇甫遲揉揉眼,飯桌上各式大菜看得他有些眼花繚亂,這還是他頭一回在人間陪看凡人一塊兒過他們口中的年節,才剛剛開了吃戒的他,也是首次見著這麼多的山珍海昧,各種他所不知的食物在亮晃晃的燭光下似在朝他招手,很快就勾去了他大半的好奇心。
“神仙大人,您定是沒吃過年節菜吧?”光看他那副揉合了困惑與訝異的樣子,蘭總管很快就摸出個來龍去脈。
“……嗯。”
“來,您試試。”蘭總管漾著笑,沒等紀非親自動手,就殷勤主動的替他布菜。
“好吃……”皇甫遲嚐了一口,臉上冰冷的線條不禁鬆動了些許,素來的冰山臉頗有融化的趨勢。
“您再嚐嚐這個……”蘭總管看了他的表情隨即被激勵了一把,不厭其煩地替他一一介紹起桌上的菜色,甚至還拉上了春嬤嬤替他講解這些菜是怎麼做出來的。
紀非雖想提醒他們上回皇甫遲被撐飽的下場,不過看在過節的份上,她也就不出聲去破壞這飯桌上難得的和諧了,她將春嬤嬤斟上的烈酒推至皇甫遲的麵前,在他皺著眉嗅著那濃烈的酒香時對他說。
“這可是春姨三年前釀的,你正好趕上今年開壇。”
皇甫遲沒有遲疑地舉起酒杯,仰首就一飲而盡,然後他涼愕地張著眼直望著紀非。
“如何?”
“……辣。”
“一路熱呼進了肚子裏是吧?”曾偷喝過幾回的紀非笑著問,很清楚在這大冷天來上一杯會有什麼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