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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抖落了一地枯葉的院裏,紀非萬般不舍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她的這個伯爺,才年方四十而已,兩鬢就已生出了白發,眼神滄桑荒涼得宛若死過一回,在將將自個兒的親生女兒獻出去作為替身後,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對她有過半句怨懟,眼下的他隻是緊抿著顫動的嘴唇,在她眼前極力隱藏住胸口的心碎,和那欲淚不能淚的難過。

“你不需急著回去,紀蓉已取代了紀芙的位子,在京中成為了你新的替身。”

紀非猛然抬起頭來,眼眸劇烈地震動。

紀尚恩一手拍著她的肩頭,“你放心,銳王與沁王皆不知我有一對雙生女兒,他們什麼都不會察覺的。”

“伯父……”她一手緊捉住他的衣袖。

“我紀家不能有負皇上聖恩,既然皇上的聖意是太子,那麼咱們就必須站在皇上的這邊,不計任何代價。”他喃聲說著,像在溫習她的使命,又像是在說服他自個兒似的。

紀非顫聲地打斷他,“可您就隻有兩個女兒,您不能再讓蓉兒--”

“隻要你能活著就好!”

嘶啞的低吼聲徘徊在風中久久不散,刺痛了紀非的耳膜,也狠狠地紮進了她的心裏,放任鮮血淋漓。

紀尚恩兩手緊緊握住她的肩頭,渾然不知握疼了她,“為了紀家,為了皇上……你要活下去,知道嗎?”

自紀非寄來的國策與她幫太子處理的政務中看來,這世上,再也無人比她更有資格站在太子的身邊、助太子一臂之胃,唯有她的扶持,軟弱的太子在未來才有可能戰勝銳王與沁王,而身為開國元老的紀氏一族,則可逃過政爭失敗後滿門抄斬的命運。

年紀尚小的她已是如此聰慧,待到她進宮了後將會是如何?深具城府的紀非,是值得他們紀家每個人好好保護著的,他很清楚,有資格活下去的,從來就不是資質平庸的女兒。

即使,他再心愛……

“伯父……”眼中不知不覺漫著淚的紀非,沒能來得及再開口說些什麼好讓他改變心意,下一刻,紀尚恩已轉身大步離開了她,任由她一人被秋葉吞噬掩沒。

一直陪她站在院裏頭的蘭總管,在天色漸漸昏暗,咆咆呼嘯的風勢在山頂刮起時,低聲在她身後道。

“小姐,起風了,回房吧。”

那晚,紀非一人在書房的孤燈下坐了很久很久,皇甫遲凝望著她那雙死灰般的眸子,感覺似有什麼正自她的身上逝去。

或許是天真的笑靨,又或許是她那雙在無垠晴空下,總是顯得燦亮無比的眼眸。

屋外黃葉片片迎風飛舞,前陣子才覺得天氣轉涼了些,今夜忽冷,大地草木就一夕變了顏色。

就像她的人生,一夜之間,也都改變了。

皇甫遲仿佛看見,她依照著命運的安排,日漸踏上了她該步上的路程,可她並沒有掙紮,她隻是安靜順從的路走下去。

“我的記性很好。”紀非凝視著搖曳的燭光,忽地在一室冷清中開了口。

合上滲進冷風的窗扇後,皇甫遲依照老習慣走至她的身邊坐下。

“他人或許小時的事都不記得了,但我卻能記住兩歲左右的事。”她的眼中抹上了久遠前的回憶,“其實我對大哥的印象不深,在五歲前,我一直和我那兩個堂妹住在一塊兒,她們一個叫紀芙一個叫紀蓉,與我生得很相似,可她們的性子卻與我截然不同,一個文靜,一個膽小……”

皇甫遲靜靜地聽著,一直沒有插話,聽著她說她那兩個秀秀氣氣又害羞膽子小的堂妹,是如何喜歡與她手牽手玩在一塊兒,聽著她說她有多喜歡那兩個生得一模一樣的堂妹,以及她的伯父當年又是如何義無反顧答應了紀氏一族的要求,將疼愛的兩個女兒送上了絕路。

“我在想,芙兒她死時,害不害怕?蓉兒她又是在什麼心情下接下這替身的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