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看愈是反感,皇甫遲使勁按下心中的殺意,轉身跟著紀非離開的腳步,跟著她一塊兒出了宮。
離宮回到了紀府裏後,紀非在書房連連代太子下了幾道太子令,接連處置了沁王的左右手後,再模仿了太子的字跡書完一道手諭,將它與已經集齊全的沁王罪證,一塊兒都交給了蘭總管。
“小姐?”蘭總管兩手捧著重重的折子與名冊,期待這日已是多年的他,眼底有著激動的熱意。
紀非伸手推窗檔,看著夏日午後天際一角逐漸飛來的黑雲,緩緩挪進後,密密實實地籠罩住了皇城的土空,幾道閃電橫劃過天際,同時亦照亮了她沉靜的臉龐。
她低聲道:“要變天了。”
轟隆的雷聲蓋去了她的低語,可站在她身邊的皇甫遲卻聽得再清楚不過,他踱著無聲的步子來到她的書案前,看著那支猶沾著墨汁的筆,回想著方才紀非在折子裏,為沁王安下的罪名,並非一開始時所擬定的科舉舞弊,而是造反。
科舉舞弊隻是一團糾結線繩的尾端,掏空戶部的存銀與壟斷國內的鹽米才是最大罪證。
沁王藉由金錢堆累而成的欲望,自一開始時的偷偷貪汙政務上數目不大的款項,到賑災所用的賑銀,到買斷鹽場抬高鹽價,到私建民倉暗中鯨吞朝廷官糧、令市場米價居高不下,再到科舉舞弊大賺士子文人的銀兩……
這些年來,沁王的欲望變得深不見底,所謂的貪婪蒙蔽了他的雙眼,進一步烘托出他站在九五之上的野心,為了金錢,他一年走得比一年遠,伸入朝中的兩手,一年伸得比一年長且深。
同樣也是因為金錢,紀非尋著沁王一路所做的買賣,收買、囚禁了沁王旗下產業的掌事總管,逼他們吐出賬冊與沁王富得流油的家產,令他們托出盤根錯結的商事脈絡,同時亦將朝中與沁王交好的朝臣們的家底給查了個仔細,在將他們交給紀家之人逼供,折騰了他們的家族好陣子後,再策反那受不住折磨的朝臣們聯表上書其罪證,然後,她為富可敵國的沁王,親手安上了一個挾民生命脈準備日後造反的確實罪名。
當冬日來臨時,朝中一如紀非所言的風雲變色,停留在京中的撫遠將軍紀尚義,奉皇帝旨意迅雷不及掩耳地包圍了沁王府,然後宰相紀尚恩與太子帶著一幹大臣,來到了沁王府進行大規模的抄家。
春嬤嬤恭謹地站在紀非的麵前向她請示。
“小姐,這些沁王的黨羽該如何處置?”
“太子有何旨意?”紀非閉眼揉著兩際,提不起精神地問。
“太子的意思是,若無害,就別趕盡殺絕了。”
“婦人之仁。”她緩緩睜開雙眼,“除惡務盡,該死的一個都不可放過,沒涉入其中的,就安個罪名全都流放到太子名下的那幾座鐵礦礦山去。”
春嬤嬤攢著眉,語氣中有著不忍,“可……包括親族,人數有數百人。”
“將剩餘之人送至東南鹽場。”
春嬤嬤惶然地睜大了眼,在那些罪臣的親族之中,有一半皆是老弱婦孺,而他們在那等惡劣的環境之中,怎麼可能活得下來?就算是命磺點,他們又能撐過幾年?
“其心不誅,天下難平,造反不需理由更不需天時地利人和,隻要尚存一心。”紀非決定將日後反叛的火苗自一開始就撚熄,“太子若問起,你就這麼告訴他。”
“……是。”
“蘭。”
“小姐有何盼咐?”蘭總管快步自門外走進來,差點就撞上隱身在室內,卻一時分了心的皇甫遲。
“陪我走趟天牢。”算算日子,她也該去會一會那名財神爺投胎的沁王了。
“是。”蘭總管雖不知她怎會突有這念頭,但還是去準備聯係太子的人手,事先打點好一切。
皇甫遲不語地走出書房,先一步來到了紀府外頭,等著更衣後的紀非登上非官家的馬車,避人耳目地前往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