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李府，阿秋便欲帶無瑕上書齋，卻見時日已近正午，便先帶無暇進了客棧。
雲來客棧並不雅致，恰是布衣百姓常來之處。“客官，要點什麼？”阿秋剛攜無瑕坐定在裏側的一空桌上，麻利的小二便一路小跑來擦了擦桌麵，這兩個小女孩看似大戶人家的小姐，卻粗布衣裙，也不見身旁侍者，小兒瞟了她們幾眼，心下想到。
阿秋環視了一下四周的桌上，點了幾道小菜，看著小二殷勤地倒好茶水離去後，支著手肘側眼看著正四處打量的無瑕。無瑕在生辰的日子來過城裏吃飯，但阿秋帶她到月華樓的小閣樓吃，那裏雖也熱鬧但遠不及這裏喧鬧。無瑕記不多小時候的事，但每年的生辰她都記得極清，四歲前總過著苦日子，之後阿秋做的胭脂漸漸受到別人的賞識，她們也才算能過得充足，但即使早年艱苦，阿秋卻沒苦了無瑕，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
“餓嗎？”阿秋摸摸無瑕的小臉，她發現自己怎麼時而盯著無瑕的臉發呆，“不會。”無瑕搖搖頭，“姐姐我們什麼時候去書齋？”無瑕對書齋頗為好奇，心裏雀躍又驚奇得迫不及待，“不急，吃完飯就去。”阿秋慢條斯理地飲了一口茶。
“聽說洛安王爺身體不適，好像快不行了。”旁桌幾個男子喝著酒便閑談著，雖都盡量壓著聲音，無瑕倒也聽得清楚，隻是她和阿秋並無心在聽。
“早就快了，老王爺一走，那入贅的郡馬爺也就承襲了洛安城了。”
“可不是嗎，老王爺就一郡主再無所出，招了個上門女婿，他不承襲這洛安王的位置誰承襲？”一男子口吻不屑地道，“哎，要我也有這機會，別說倒插門當女婿，當孫子我都樂意。”男子說罷笑了幾聲，他的同伴也都調侃地笑了起來，引得無瑕對他們的話題突然感到好奇。
“還別說，那個郡馬爺也是有點本事的，”有一男子打斷了大家的笑意，“現在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打仗的事朝上可沒人比他在行，雖說他這將軍之位也是去了郡主後才被洛安王保上的，但要沒真本事，怎麼會屢受皇上封賞？”那男子夾了口菜，“前陣子西夷來犯，就是他領兵打的勝仗，剛被封為鎮西大將軍。”
“菜來囉~”小二喊著調，呈上阿秋點的菜。無瑕眼睛一亮，端的把手疊放在桌上看著菜，阿秋幫無瑕置好筷子，心思卻全放在旁桌的討論上。
“聽說為了出戰迎敵和朝上主和的文官們吵得厲害，立下了軍令狀若失敗就以死謝罪，不過現在西夷不但敗退還被打得自願年年朝貢，這鎮西將軍的威名一下子傳遍了京城，盡管苦頭不少，現在他也算終為人上人了。”
“誒，不過你們知道這郡馬爺以前是什麼嗎？”一男子嘲諷道，“我有個表弟在京城吳府當差，吳府知道嗎？”眾人搖頭，“就是那個官商吳東家啊。”“哦——”眾人又點頭，那男子才繼續道“我表弟在吳府當馬夫，吳府老爺出門他也是同去的，他曾在孫府見過郡馬，那時郡馬爺不過十六、七歲，在孫府當馬夫。”
“天底下相像之人多了去了，何況這麼多年過去了，他記差了吧？”
“錯不了！這是我表弟老早就告訴過我的，他還說郡馬左眉上細看有一痣，相貌俊美，這麼特別的小馬夫，見過一麵就難忘記。”聽得這句，阿秋神色頓了一下，隻一瞬又恢複常態。
“真的哇？原來郡馬以前是個馬夫啊。”眾人不禁唏噓。
“還有啊，”那男子又壓低聲調神秘兮兮地道，“他和孫府千金自小青梅竹馬，孫府小姐及笄不久與其有染，聽說還懷有他的骨肉呢！”又是一陣驚歎聲，“不過郡馬爺邂逅了小郡主後便拋棄了孫小姐，孫小姐聽說郡馬和郡主要成婚後大病，在郡馬成婚的那天病逝了，肚子都還未見隆起呢。嘖嘖，真是可憐。”
“孫府小姐？莫非是……”
“就是那個京城才女孫秋容啊。“那男子一點破，眾人不禁惋惜，“連她也空被一副好皮囊所惑，這滿腹才情作何用？白白付上了情意。”
無瑕忽聽到熟悉的名字，抬頭看看了阿秋，但見她神色依舊地撥著飯菜，“看什麼？”阿秋突然也看向她，無瑕便又低頭吃飯。
“無瑕，不是說了吃飯要坐正嗎？看你俯得像什麼樣。”阿秋冷冷地嗔了一句，無瑕努著嘴，放下碗筷，滑下身子把板凳往桌子邊挪了挪，才又翻上板凳坐正繼續吃飯。
這滿腹才情作何用？阿秋心裏苦笑，夾起一團飯放入口中，卻味如嚼蠟，夏誠，這幾年你過得好生自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