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晴隻在李府內住了兩日便離開了,無瑕與李靈昀再三挽留,李夫人亦勸她多住幾日,她卻隻是輕輕地福身謝過,依然還是決定回山。無瑕奇怪的是,南公讓竟沒有一句相留的話語,隻是默默地一路送她出了門。
仙駿山在京城西郊,這一程雖有馬車相載也需大半日才能到,而不過半時辰,無瑕卻在院內看到正回來的南公讓不覺大吃一驚,“先生沒有送晴姨嗎?”
“有,送到城外。”
無瑕忙擔憂地盯著南公讓,半晌,眼中竟還有些責怪的意思。
“傻丫頭,”南公讓自然知道無瑕擔心初晴,他寵溺地笑罵了一句,“不相信你晴姨的功夫嗎?何況真的有危險,她也有逃脫的辦法。”
無瑕聽著眨眨眼,果然釋懷了一些。若幹年後,無瑕才知道,初晴是南公讓的師妹,不但武功好,在暗器和淬毒方麵也是高手,隻有她對別人的危險——如此一個仙女似的人兒,真難想象竟是如此深藏不露。
南公讓與李靈昀在房中談事情,但凡他們談一些正事的時候無瑕一般不參合進去,而此時她一般都是跑去找夫人,或談談天或逛逛花園,或喝喝茶或嚐些糕點,李夫人每每看到她來都極其歡喜,無瑕奇怪為什麼夫人這麼孤單,卻極少去令鬆院坐坐,偶爾去了也隻是小坐一下就回來了,無瑕這麼問出口時,夫人摸摸她的小臉蛋,說是不願去打擾。
四月很快就來了,天氣已經徐徐地有了些熱意,枝繁葉茂的陰涼已經大片大片地覆蓋,鶯鶯暖啼,蜂蝶翩舞,越發的令人心寧。
李靈昀幫著無瑕在院內種著三色堇的園裏裏開了一小塊地,種上了她帶來的茉莉,初時他見到茉莉還驚訝,畢竟令鬆院裏可是很少對這類花草上心,還以為是哪個粗心的下人搬錯了地,正要找人搬走,見無瑕卻急急地護著,才得知了這是無瑕帶來的,也得知了無瑕正在因找不到滿意的地來移栽它而發愁。現在好了,不但有地方種了,地方還是無瑕極滿意的——她原也沒有什麼高的要求,隻求能在令鬆院附近,便於時常照拂著。
無瑕在李府也住了近一個月了,琴棋書畫都略略學了些皮毛,這是還未能很好地盡數通曉,唯有書法寫起來倒是很令人賞心。她時常欽羨李靈昀,欽羨他總是能在先生指點幾番過後便能領悟了意境,各項本領自是盡在無瑕所不能及。
在亭中隨意地撥了一下琴弦,無瑕百無聊賴地從石凳上起身,倚在紅漆木欄杆上看著水中的遊魚——百十尾錦鯉簇擁成團地翻湧著,嗬,還真是好一番熱鬧。
身後徐徐的撥琴聲依舊未停,一調一調,調調連貫成曲,嫋嫋回旋,繞梁三日,忽聽得再加一重琴聲,雙琴和鳴,悠然飄轉,真真是天上之曲。
“先生,”身後的琴聲依舊,李靈昀的聲音伴著琴聲徐徐,亦顯得清恬寧靜,“初八天星樓有每年一度的文人會,先生可要和靈昀同去一瞧?”
無瑕靜靜地聽著他們的談話,初八?在三天不就是了嗎。
“師父生辰將至,初七我須得回山,我已和夫人說了,怕是三日後才能回來。”如此一來確實可惜。南公讓頓了頓又笑道:“況文人會多是年輕有為的少年們去的,我這老人家去做什麼。”
無瑕“噗嗤”一聲笑,南公讓不過也才二十多歲的弱冠之年,怎就稱老了,回頭接口道:“先生難道就不算年輕有為的少年了嗎?叫我們這一身老骨頭何處放?”
無瑕一句話倒是引得大家忍俊不禁,“你這丫頭,越發會胡說。”南公讓停了琴聲,“不如帶無瑕去吧,無瑕終日在府內也悶得慌。”
無瑕倒沒反駁,隻是有些期待地看著李靈昀。李靈昀頷首:“我本就是要帶無瑕去的。”
“文人會…可以帶女子嗎?”無瑕聽著開心,卻還是忍不住問了句。
“不可以。”李靈昀搖搖頭笑道,見無瑕神情黯下,才接著眨眼道:“可以帶書童去。”
書童?
哦……無瑕會意而笑,笑罵道:“公子真是越發喜歡欺負奴婢了。”
在李府呆久後,同住的丫環們見無瑕仍以“我”來自稱,便教著她以後要自稱“奴婢”,不過無瑕還是有些叫的不大習慣。
李靈昀皺皺眉,琴聲休止,亭子中悄然,南公讓也覺得聽著不豫,還未等李靈昀回神開口,便先沉著聲道:“什麼‘奴婢’不‘奴婢’的,再自稱‘奴婢’,我就把你這丫頭扔池裏去喂魚!”
無瑕忙噤了聲,吐了下舌頭,賠笑道:“無瑕知錯了,我在也不敢了。”還特特地把我字加重了幾分。
李靈昀和南公讓這才舒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