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無瑕的情緒卻是有些反常,尤其是今晚,對著滿桌的珍饈,竟不想下口。
草草吃過飯,無瑕便拉著傾陌回了寢室。將近幾日剛添置的衣服統統翻了出來,連著首飾盒都倒了出來。一件一件的在身上比劃著,讓傾陌幫忙參詳著,怎樣著更得體一些。
這原因,傾陌倒是知道一二,唇角忍不住勾起,笑的美豔動人。這丫頭,竟緊張成這個樣子。“我的小無瑕,怎麼穿都好看。”
“傾陌總是這般,淨哄著人開心,也不說些有用的。”無瑕不滿的嬌嗔,隻是這視線,卻沒離開手裏的衣服,左看看,右看看,為難的很。可見無瑕對第一次見外公,還是極為重視的。
“怎地就沒用了呢。我說的可是再真不過的實話了。我的小無瑕,可不就是美的一丁點瑕疵都沒有。都說人靠衣裝,到了我的小無瑕這裏,倒是要衣靠人裝了。”
這般笑鬧著,無瑕的心到沒那麼緊張了。跟傾陌商討了半夜,倒也選了個稱心的。
第二日,吃過早膳,無瑕便隨著李靈昀出了門。因著生病,孫尚書便一直拖著不曾見無瑕,一來考慮著不體麵,二來不知該如何麵對無瑕。
如今這病養好了,倒是迫不及待的想見見自己這苦命的外孫女。說起來,這孫尚書倒是個極重感情的,自夫人去世,竟不曾再娶妻妾進門。孤孤單單一人,便這樣過著。如今知道還有這麼個外孫女,自然是歡喜的。這人年紀越大,便越喜愛孩子。
這會子身子好了,便越發想的緊了。再加上,這裏到底還算是無瑕的娘家,到時候出嫁的時候,還是要在這邊出嫁的。這出嫁前,因著風俗,可是要住進尚書府的。
昨夜無瑕緊張了半夜,這孫尚書心中也是忐忑的。這大清早便起了,仔細熟悉過,大廳更是差了人擦了又擦,務必一塵不染。早早的做在大廳裏,等著人來,這茶杯拿起了又放下,放下又拿起,隻覺得時間過的真慢。
這來的晚了,當真不能怪無瑕腿腳慢。隻是為了防著夏誠,無瑕與李靈昀此次出門,隻乘了一頂轎子,這人多了,轎夫自是抬得辛苦了,這行程自然就慢了。如此也好在路上,與李靈昀說著話,放鬆些。
無瑕今兒個穿了一身淡淡的粉,裙擺繡著大朵的茉莉,頭上攢著的也是最簡單的白玉釵,越發襯得人清秀,也越發有年幼時阿秋的味道。以至於孫尚書見著無瑕的第一眼時,以為見到了阿秋,一時竟忘了起身招呼李靈昀。
而無瑕本以為外公定是嚴肅不已的人,卻不想外公竟是滿身儒雅一副書生相。慈愛的眼神,更添幾分親切。一時竟愣在那裏,有些失禮。
看著兩人都愣著,李靈昀心底倒感慨頗多,十二年了,孫尚書終於是尋回了外孫女,如此倒不必孤獨終老了。而無瑕,也終於在阿秋去世後,又尋回了親人。
“孫大人身體可康複了。”覺得差不多了,李靈昀先開口。
察覺自己失態,孫尚書急忙起身招呼。卻被李靈昀攔下了,“無瑕,叫人啊。怎地就愣在這兒了呢?”
孫尚書一臉熱切的望著無瑕,待無瑕說出“外公”二字。孫尚書的心,瞬間就暖了,淚再也忍不住。“無瑕,這些年,苦了你了。都是外公不好,這些年沒及時尋回你,讓你受了這麼多苦。”
“無瑕不苦,外公莫要難過。”無瑕本是怨的,怨外公狠心將娘親趕出家門。雖聽李靈昀說外公這些年一直找他們母子,但心裏還是介意的。現在看著外公老淚縱橫的樣子,什麼恨也沒有了。
這一日,無瑕跟外公說了娘親,說了這些年的生活,說了與傾陌在一起的趣事,一點點說著,孫尚書也認真聽著,雖然這些早已從李靈昀口中得知。但此刻聽著無瑕一一道來,卻半點不覺得繁瑣,隻覺得滿足。含飴弄孫之樂,便是如此吧。
自從無瑕尋回了外公,這臉上的笑,便越發多了。是了,終於有真正愛自己的,與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了。傾陌給的再多,卻到底不是血脈相連的親人,總是有些許不同的。
早先,因著那些事情,阿秋的去世,夏誠的絕情,無瑕一度以為自己是被拋棄的孩子。雖然傾陌待她極好,但她卻不敢過分,唯恐失了分寸惹惱了傾陌,唯恐連這份珍視也失去了。即便她知道傾陌不會這樣做,但心底深處仍然是恐慌的,懼怕的。平日裏看著雖看著活潑快樂的,隻是這眉宇間卻總是帶著點點愁緒的,看著讓人心疼。至於撒嬌任性,就更是沒有的了。
這幾日,卻越發的有小女人氣息了,會撒嬌,會任性,有些時候聯合著傾陌做點小壞事,當真是讓李靈昀大敢頭疼。大呼小嬌妻被傾陌帶壞了。雖這麼說著,但是心底確實開心的,為無瑕的快樂而開心。
春色深了,滿園的花草也換了新葉,翠綠翠綠的,很是鮮活。仿佛是為了慶祝無瑕尋回親人,尋回溫暖。而無瑕也樂得閑來無事呆在園子裏,撥弄著綠色的枝椏,看晨露在陽光下折射著寶石般的光彩。時不時還盤問一下李靈昀,當初她費盡心思,也沒能開花的茉莉,怎在他手裏,就開了一叢又一叢呢。如今連她晚上睡覺時,枕著的枕頭,也是用這些年收集起來的風幹的茉莉花瓣填塞的。
李靈昀但笑不語,每每急的無瑕小腳一跺便起身離去。她去找外公告狀,說還沒嫁過來,就開始欺負著了。
無瑕第一次這樣跑開的時候,李靈昀倒真是急了,待追過去,聽著無瑕在外公麵前嬌嗔,告狀,便心滿意足的走了。由著爺孫倆說說笑笑,滿室溫情。
至於為什麼不告訴無瑕這花怎麼養成的。這倒不是李靈昀不說,隻是實在不知該如何去說,這一叢叢的茉莉,是念著她,想著她時,細心修剪,小心嗬護長大的。花匠都不知請了多少了,好不容易救活了這一株花。隻是這栽植的整個過程,卻不許任何人插手,剪枝,澆水,施肥,全都親自動手。
而另一邊,夏誠看著探子收回來的情報,皺著眉頭思索再三。李靈昀這步棋下的確實是妙。如此大張旗鼓的做這樣的動作,這是徹底斷絕了他跟無瑕的關係。
如今就算他想光明正大的成熱無瑕是他的女兒,隻怕聖上也不允了。這聖旨寫的分明,若是承認了,這佳玉郡主便成了無稽之談。這便是赤裸裸的抗旨了,他不是不敢,隻是眼下,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