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4章 吃毳飯名士真風流(1 / 3)

王繼恩雖然奉旨加強對高巒與赫連山的監視,可在他看來高巒和赫連山,實在沒啥可懷疑的。赫連山過去還吃喝玩樂尋花問柳,自從趙官家對他賜婚,被他婉言謝絕後,他開始循規蹈矩。除去偶爾偷偷地去趟水月樓,會會玉玲瓏,便是潛心研修學問。

赫連山本來學問品行就沒的說,這麼一來居然學問大進,儼然成為一代宗師。漸漸地,在赫連山身邊聚集一大批正人君子,講經論道……高巒同赫連山不一樣。他吟詩、作畫、喝酒、****、熬鷹、鬥犬,狂放不羈,整個跟朝中官員融為一體。高巒會吃會玩又舍得花錢,儼然成為吃喝玩樂的領袖,風花雪月之魁首。常去之地,有消遙樓,豐樂樓等。整個東京風月場,除去水月樓玉玲瓏處他不去,餘下的花娘紅妓沒有同高巒沒來往的。

京師酒店、青樓門首,皆花紅柳綠,縛彩樓歡門,唯獨消遙樓不一樣。一入其門,一條廊房約百餘步,南北天井兩廊上皆是小閣樓。一到晚上,燈火輝煌上下相照。濃妝豔抹的妓女數百,聚集在主廊簷麵上,似花叢蝶舞,如蕊中蜂忙,以待酒客呼喚。

遠遠望去,宛若群仙浮現雲端。這裏的當家紅娘俏枝兒,是高巒的紅粉知己。出了消遙樓,北去樓以北穿過馬行街,東西兩巷謂之大小貨行,皆工作伎巧所居。小貨行通雞兒巷妓館,大貨行通箋紙店。過大貨行,就是豐樂樓。豐樂樓五樓相向,天橋彩欄飛渡,明暗相通,珠簾繡額,燈燭晃耀,不以寒暑為界,晝夜歡歌。支撐門麵的,是豔名遠播的王七七,如同高巒的外室一般。高巒一年中,倒有七八個月,是在這些歡門豔窟中度過。

玩耍累了,高巒便呼朋喚友,或去吃大菜,或去品小吃。城東宋門外仁和店、美佳店,城西宜和樓、張四店、班家樓,金梁橋下劉樓,曹門蠻王家、乳酪張家,城北的八仙樓,戴樓門張八家宅園正店,鄭門河王家、李七正店,景宵宮東牆外長慶樓等七十二家名樓正店,高巒都是常客。從店東到夥計,沒人不認識高大人。此外,聲名不顯者,數不勝數,皆謂之腳店,賣各種下酒之物,迎送的是平民百姓,接待的是販夫走卒。

這些地方,高巒一般是不去的。若要去,那必得是這家店有一兩手絕活。除去七十二家正店名樓,高巒常去的地方,還有城西安州巷張秀家,那是東京城裏第一白廚。再有保康門李慶家,東雞兒巷郭廚家,鄭皇後宅後宋廚家,曹門磚筒李家,寺東骰子李家,黃胖子家等。這些地方或人家,都有專攻或絕活。

東京城內,凡店內賣下酒的廚子,謂之茶飯量酒博士。更有街坊婦人,腰係青花手巾,危髻高綰,為酒客換湯斟酒,俗稱俊糟。各酒店裏,常有閑散無業人員,見公子少年飲酒作樂,近前小心侍候,為其買物叫妓,取送錢物之類,謂之閑漢。

又有向前換湯斟酒、或歌唱、或獻果子香藥之類,客人臨走時給些錢,這種人謂之廝波。還有些下等妓女,不呼自來筵前歌唱,臨時隨便給些小錢物贈之,謂之禮客,亦稱打酒坐。還有賣藥或果實蘿卜的,不問客人買與不買,散與坐上之客,然後客人就給些錢,稱之為撒暫。這樣的情形和人,比比皆是。唯獨州橋炭張家,乳酪張家,不放這些人進店。而這兩家店,也不賣下酒菜,專賣特色淹菜,和一色好酒冰雪露待客。

這是高巒除家之外的第一歇息之處,也是他唯一和香奴兒共赴之所。

香奴兒已經有了身孕,肉食、海鮮、瓜果、疏菜等一概都不想吃,隻是想吃點酸酸的辣辣的醃菜。於是,高巒便隔三差五地帶著香奴兒,到乳酪張家或炭張家小坐一回。香奴兒一如既往,還是那麼鮮粉水嫩,隻是身形略顯粗笨,別的一切正常,對高巒越發情意濃濃。令寇準羨慕不已,每每挑撥香奴兒:“香奴兒,這個花花公子有什麼好的,你要他幹什麼?還對他那麼好,幹脆休了他算了。”

香奴兒嬌憨笑道:“相爺,都像相爺一樣,女子就沒有人疼愛了。男人就得花,男人不花,女子打扮給誰看?向誰賣弄風騷?”

老寇目瞪口呆、呆若木雞。不知道這是什麼邏輯,這筆帳是怎麼算的?以寇準寧死不吃虧的頭腦,也算不明白這筆糊塗帳。為此,他曾當堂填寫踏莎行詞一首,代香奴兒鳴不平。詞曰:“春色將闌,鶯聲漸老。紅英落盡青梅小。畫堂人靜雨蒙蒙,屏山半掩餘香嫋。密約沉沉,離情杳杳。菱花塵滿慵將照。倚樓無語欲銷魂,長空黯淡連芳草。”

高巒則笑嘻嘻地用溫飛卿的一首菩薩蠻作答:“水精簾裏頗黎枕,暖香惹夢鴛鴦錦。江上柳如煙,雁飛殘月天。藕絲秋色淺,人勝參差剪。雙鬢隔香紅,玉釵頭上風。”

老寇很是不以為然,但仍是一笑擲之。他同高巒赫連山,早成了莫逆之交,各人的家人也不外套。三人不但往來密切,玩笑也開得有趣。寇準的名言是:有啥別有病,沒啥別沒錢。什麼都能吃,就是虧不能吃。寇準在王家老店,吃了高巒一個虧,沒能如約一睹香奴兒的芳容,總是耿耿於懷。

高巒捧旨大婚,寇準又因事沒趕上,這下越發覺得吃了大虧。那日逮住高巒,非讓他另擺一桌,並且要求香奴兒親自下廚。高巒笑道:“大司馬,這可難為下官了。賤內生長在窮鄉僻壤,沒有學過廚藝,除去一味名吃 飯,別的什麼也不會做呀。”

寇準時任樞密副使,民間稱為副相或幹脆稱其為相爺,雖然比不得王公首相,可也算是出類拔萃的大人物,什麼好東西沒有吃過?然而還就這 飯沒有吃過。聽高巒說香奴兒就會做這麼個名吃,心裏可就嘀咕開了。高巒的吃經,他是領教過的。高巒稱之為名吃,想來一定錯不了。於是,寇準拍板道:“得了,別的咱也不要了,就這 飯吧。”

高巒嘻笑道:“相爺,太簡慢了,還是再來點別的吧?”高巒越謙虛,老寇越疑惑,忙一錘定音:“好了,別費話了,就是 飯了。別的一概不要。”

惦記這頓飯,老寇興奮得半宿沒睡。第二天午時沒到,便興衝衝地趕去赴宴。為這頓飯,老寇連早餐都沒有吃。結果開席一看,酒是糯米白酒,菜是白蘿卜,飯是白米飯。寇準明白了,這就是飯。老寇也不惱,吃得津津有味,還喝個八分醉。

並做行香子小詞雲:“清宴無塵,菜飯如銀。酒斟時、虛滿十分。白蔬白米,累兄勞神。歎盤中餐,樽中酒,夢中身/雖執玉箸,佳肴何尋?且陶陶、虛假當真。隻不歸去,勇做煩人。對三白飯,三清酒,三癡君。”高巒赫連山大笑,老寇亦笑,盡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