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5章 花戀蝶安順娘明送暗信(1 / 3)

酒博士應聲去了,就有人探頭進來,問道:“客官要外賣嗎?”來人托著黑漆大長方木盤,上邊擺放著炙鴨、燉雞、羊腳子、羊頭、脆筋巴子、薑蝦、酒蟹、獐巴、諸色包子、豬羊荷包、燒肉幹脯之類。高巒隨手取了薑蝦、酒蟹幾樣,放在桌麵上。外賣之人便轉身出去。穆學禮見狀,欲言又止,高巒看在眼裏笑道:“京師人厚道講臉麵,凡事不許提錢。穆兄是見沒有付錢是吧?這邊不付,回頭一並付給店家,由他們自己折算去。”

穆學禮點頭。這時就有閑漢掀簾問:“客官要陪酒不要?”同諸色酒店一樣,鳳仙樓亦有廳院,廊廡掩映,排列小閣樓,吊窗花竹,各垂簾幕,命妓歌藝,各得其樂。專有閑漢往來奔走搭橋牽線。高巒聞聲笑罵:“好個沒眼色的東西!咱這家娘子外娘子都有,什麼酒喝不下去,還要什麼陪酒?你這不是給爺上眼藥嘛。”漢子陪笑縮回頭去。

香奴兒笑盈盈的毫不在意,安順娘卻啐道:“呸!又開始胡說八道!就算你家娘子好性兒,不計較,順娘也豁出去吃虧了。還有穆兄在此,也不怕人家笑話於你?”穆學禮果然一臉的不自在,聞聲笑道:“人家娘子都不在意,幹你我什麼事?貓不拿耗子,倒讓狗來拿嘛?”

幾個人開顏一笑。高巒便向穆學禮和安順娘介紹道:“鳳仙樓的汴河春酒,是東京一絕,日下無雙。咱們就喝汴河春,如何?”穆學禮道:“悉聽尊便。”安順娘笑道:“客隨主便,任憑高爺。盡管高爺是在問客殺雞,可也是一片誠心,咱們還能挑禮不成?”

當時有酒博士、小鐺頭,流水似地送上各樣菜肴。種類繁多琳琅滿目、色香味俱佳的各色菜肴,看得香奴兒目瞪口呆,穆學禮亦是直眉瞪眼,顯然是少見多怪。高巒伸手問一邊侍立的酒博士,要過酒壺,對酒博士道:“去吧,爺自己招呼,你忙你的去吧。”

酒博士顯然也知道高巒的習慣,不讓人侍候,便笑著去了。高巒便開始為穆學禮和安順娘斟酒,邊斟邊道:“這汴河春,可是汴梁城的一絕。得汴水之精,三蒸三釀,存放十年,香鬱淳厚,飲之唇齒生香,掛唇留喉,經久不散,卻又不傷人。因而又名點唇芳、掛喉香。順娘和穆兄,不妨多飲幾杯。”

穆學禮和安順娘隨高巒舉杯,飲過後齊聲讚歎:“果然好酒!”酒過三巡,四個人的話匣子漸漸地打開,高巒問穆學禮:“敢問穆兄何方人氏?是來京準備應試的士子嗎?”

穆學禮淺笑道:“學禮祖籍渤海郡,後轉輾到了中原。現暫且在東京客居,應試與否,還得視情而定。”

高巒點頭笑道:“難怪看著穆兄猶如胡人,原來如此。咱還以為穆兄同咱一樣,也是從西北而來呢。”穆學禮道:“不足為怪。學禮祖上確有鮮卑血緣。西北的鮮卑人,也多是由東北遷徙的。學禮卻從來沒有到過西北。”

高巒道:“難怪第一眼見到穆兄,便有似曾相識之感。想來是咱同赫連山等匈奴人相處久了,見到穆兄,也有了相識之感。”穆學禮淡笑道:“或許是如此吧。”

這邊,高巒同穆學禮攀談。那邊,香奴兒卻同安順娘親熱起來。香奴兒道:“安姐姐喬裝改扮,竟然勝過須眉男兒。姐姐好容貌,又好武藝,難怪他常常樂不思家了。”

安順娘一怔,俏麵飛紅,以為香奴兒口出怨言,細一看,香奴兒是一臉的真誠,並無半點嘲弄之意。安順娘當時心中一熱,拉過香奴兒的手,撫摸著道:“高爺真好福氣。從哪個神仙洞府,尋來你這樣個可人兒?連女人家共有的妒忌病,都沒有。真是難得!”

香奴兒奇怪地道:“為何要妒忌?爺好,咱們女子才喜歡他。有女子喜愛爺,說明是爺好,咱高興還來不及,為甚要妒忌?”香奴兒的話,令安順娘和穆學禮聽呆了,顯然是沒有聽過香奴兒的邏輯。當時,都是羨慕地看著高巒。高巒不無得意地道:“怎麼樣,順娘?咱這一生,什麼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功名利祿,都不是咱最得意的,唯獨娶香兒,是咱一生的得意之筆。”穆學禮道:“既然如此,大人為什麼還要去、去那種地方?”

高巒笑道:“咱若是不去那種地方,焉能顯出香兒的可貴?”安順娘和穆學禮又是一呆,這又是什麼邏輯?這倆人,真正是妙人一對。若不是癡呆,就是得到了人生的至理真趣。當時,安順娘和穆學禮,隻能癡呆地望著高巒和香奴兒,不知應該嫉妒二人還是羨慕二人。過半晌,安順娘才幽幽吟道:“玉爐香,紅燭淚。偏照畫堂秋思。眉翠薄,鬢雲殘。夜長衾枕寒。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

安順娘吟罷,盯死香奴兒看。見她聲色不動,穆學禮接道:“夜夜相思更漏殘。傷心明月憑欄幹。想君思我錦衾寒。咫尺畫堂深似海,憶來唯把舊書看。幾時攜手入長安。”

香奴兒依舊笑顏如花無動於衷,安順娘穆學禮大奇,安順娘不死心,怒視笑逐顏開的高巒一眼,又吟:“叵耐靈鵲多瞞語。送喜何曾有憑據。幾度飛來活捉取,鎖上金籠休共語。比擬好心來送喜。誰知鎖我在金籠裏。欲他征夫早歸來,騰身卻放我向青雲裏。”

香奴兒聽了,越發歡喜,大有鼓掌擊節之意。穆學禮見了,心頭火起,吟道:“手卷真珠上玉鉤,依前春恨鎖重樓。風裏落花誰是主,思悠悠。青鳥不傳雲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回首綠波三楚暮,接天流。”香奴兒終於忍不住鼓掌歡笑:“真好聽!順娘姐姐和穆公子唱的都好,可惜咱一句也聽不懂。相公,幾時有空閑,一定要解說給咱聽聽。”

安順娘和穆學禮張口結舌,麵麵相覷。高巒大笑,邊笑邊嚷嚷:“順娘和穆公子的苦心白費了。這個抱不平,你們打不成。更別想挑唆香奴兒,沒用。她對詩詞一竅不通。”

安順娘和穆學禮哭笑不得,相顧莞爾,最後也忍不住大笑,齊道:“真是妙人兒!”

四人歡飲。酒至半酣,安順娘道:“高爺,穆兄,所謂人各有私。順娘因欲訪仇家,才不得已棲身青樓。順娘身負武功之事,鮮為人知。今日改扮到此,眼見得無辜胎兒遭受威脅,實在不忍心,方才忍不住出手,卻無意中露了底細。為了不讓仇家知曉根底,預作防範。還請高爺、穆兄擔待一二,休向外人提及此事。”其實,安順娘沒說實話,她是高麗國的間諜。借妓院隱身,收羅宋朝的情報。高麗國雖然沒有心進攻宋遼,但也必須知道宋遼兩國的國力,雙方的爭鬥情況,以定國策。因此,在宋遼派的都有諜報。

“謹尊娘子號令。”高巒嬉皮笑臉地應下。穆學禮和香奴兒,則鄭重其事地點頭。安順娘謝過之後,歎息一聲,望著香奴兒的大肚子,神情慘淡,有意無意地睃高巒一眼,歎息道:“造孽呀!這李繼遷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造的哪門子反呢?昨晚一個宮中侍衛去百花樓找樂,喝醉了酒說,皇上昨傍晚和寇大人商議,要把李繼遷的兒子妻子押解進京殺掉,殺一儆百。估莫著今個聖旨就傳下去了。”高巒聞聲心驚,但卻像是充耳不聞,認真地品嚐著汴河春。安順娘搖頭歎息著繼續道:“孩子有什麼錯?偏要跟老子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