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死別

一輛精美馬車在將日城的街道上狂奔,穿透霧海,如電疾馳,時值深夜,馬車聲在夜色裏急促得教人膽戰心驚。

在一幢恢宏的宅邸前,馬車尚未停穩,坐在馬車廂裏的人便已迫不及待地開了車門,一下躍下了馬車。

“爺!”駕馬車的男子跟著躍下,疾步跟上男人的腳步。

男人疾步如飛,幾乎是足不點地,不走偏廊,直接踏過小徑,躍上屋頂,直朝宅邸的北邊小院落而去。

小院落名為葫蘆齋,紅磚牆上爬滿了綠藤,朵朵白花隱藏在綠葉裏吐露芬芳,在他身影掃過瞬間,白花輕擺搖曳著。

“夫人呢?!”一進院落,便見房門內外已有不少丫鬟等候差遣。

一聽問話,所有丫鬟回頭瞬間,全數屈膝跪下。“爺……”一個個顫巍巍地話不成句,甚至裏頭還傳出陣陣抽泣聲。

壓抑的哭泣聲,聽在他的耳裏彷佛冬雷般,震得他幾乎站不住腳。

跟在身後而至的男人禦門聞聲,幾乎愣在當場。

葫蘆齋的主子,是他的妹子,從小就在這衛家長大,受爺青睞,兩人總是形影不離,最終生出情緣,然而妹子身為奶娘之女,身分太低,配不上身為皇商的爺,於是遭到老夫人百般阻撓,盡管如此,爺還是破例將她收為妾。

如今妹子有喜快足月,昨天在尋陽城收到消息,說是她身子有異,爺立刻從尋陽城趕回,豈料……禦門看著一個個跪在地上的丫鬟,她們都與妹子交好,情同姊妹,如今全都跪在一塊,她……走了嗎?

衛凡抽緊下巴,大步直朝房門而去,有位丫鬟立刻起身阻止。“爺,女子生產多晦氣,爺不能進房。”

“退開!”他低斥著。

“爺……”丫鬟嚇得立刻跪伏在地,抽噎地道:“就算爺要進房,也得等嬤嬤和如霜替夫人淨完身……”

衛凡胸口一窒,像是快不能呼吸,妖野的魅眸垂斂,看著跟著跪伏在地的一幹丫鬟。

“淨什麼身?初生產,怎能沾水?!”像是要逼出梗在喉口上的一口氣,他幾乎是重聲咆哮著。

禦門傻愣地看著緊閉的房門,不敢相信他那愛笑愛鬧的妹子竟真的走了。

驀地,房門從裏頭拉開,一抹疲憊的身影就立在衛凡麵前。“爺……”女子麵貌清冷秀雅,雙眼噙著淚水。

“如霜,誰準你替夫人淨身的?!”他低咆著,目色狂亂,壓抑著恐懼。

被喚為如霜的丫鬟,幾次啟口都說不出話,噙在眸底的淚水不斷地滾落。

那淚水如雨,看得他又懼又顫,不願相信,不肯相信,不想再等她回答,他徑自踏進房內,就見負責接生的嬤嬤抱著繈褓中的嬰孩迎麵走來。

“賀喜爺,夫人產下一名千金,瞧這眉眼就和夫人如出一轍。”嬤嬤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衛凡看也不看一眼,繞過屏風,直朝那四柱大床而去。

而她,就躺在床上,身穿著她最喜歡的白底印花襦衫,一頭長發束成髻,簪上玉釵步搖。

腳步愈近愈沉重,隻因當走得愈近,入目的情景愈是消減他緊抓的一絲希望。

那張總是白裏透紅的小臉,如今竟青慘得可怕,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鐵鏽的氣味,梨花木的床沿竟還沾著怵目驚心的血。

腳步終於停下,他無法動彈。

“……葫蘆,我回來了,還不起身迎接我?”好半晌他才啞聲喃著。

然而躺在床上的人兒早已沒了生息,平靜得沒有一絲反應,房內靜謐得可怕,靜得連他自個兒的呼吸聲都聽不見。

“怎麼……就這麼小心眼,不過是弄髒你的沙畫,就跟我嘔氣,不理我了?”他輕輕地在床畔坐下,輕攏她頰邊的發。“起來吧,我走了一趟尋陽城,把你喜歡的彩沙都找齊了,而且還找到了你最喜歡的純白色和翠綠色,起來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