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房門邊的禦門聞言,不由得和如霜對視一眼,而手裏還捧著嬰孩的嬤嬤更是不知所措地走向門邊。

“葫蘆,我真是把你給寵壞了不成?都跟你賠罪了,你還拿喬?”字句帶著不快,可偏偏那張不帶血色的臉卻是淡揚著寵溺的笑。“到底是誰栽在誰的手裏?這輸慘的人一直都是我的,是不。”

“爺……”禦門上前輕聲問著,從他的角度根本看不清他的臉,無法判斷他此刻是什麼表情。

“別氣了,起來吧……再不起來,我可是要毀了那張沙畫了。”他語帶威脅,滿臉卻仍是疼寵的笑,大手輕觸她的手,冰冷寒意教他心頭狠狠一顫,隨即揚聲低斥,“混賬東西!夫人的手凍成這樣,也不會替她添張被子”

那怒吼聲教原本安靜沉睡的嬰孩突地放聲大哭,敲碎了一屋子吊詭的寂靜。

如霜聞言,雙膝跪下,在地上發出聲響。“爺……是奴婢的錯,奴婢沒將夫人照顧好,夫人不知怎地動了胎氣,提早生產,結果卻血流不止……”她淚流滿麵地趴伏在地。

她和夫人從小一起長大,兩人情同姊妹,然而她卻隻能束手無策地看著夫人在麵前咽下最後一口氣,她心痛如絞,再多淚水也洗不去心底的痛。

衛凡身形晃了下,若有所思地垂下眼。

禦門一個眼神,要嬤嬤上前,隨即抱過手中的嬰孩。“爺,瞧瞧吧,這是你和夕顏的女兒,瞧瞧,這眉眼多像夕顏。”

“……出去。”他啞聲喃著,看也不看一眼。

“爺?”

“我說……”衛凡冷鷙抬眼,聲薄如刃。“出去!”

禦門見狀,隻能先抱著孩子,要眾人一起退出房外。

衛凡靜靜地凝睇著他唯一愛過的女人,輕掐著她冷而發硬的頰,緩緩地抹去她臉上的水漬,然而愈是抹,水漬卻愈多,溫熱而鹹澀。

葫蘆,他唯一的愛,在他備受壓抑的年少時光裏,一再地撫慰著他,堂而皇之地踏進他的心底。

他是家中獨子,身為皇商之子,從小身邊便跟了三四個夫子在旁,教導他各種學業,他沒有喊累疲憊的權利,隻能一再苦讀學習,有時被逼得發狂,總會躲到府中園林喘口氣,而那時他瞧見了和他同月同日生的小丫頭,算了算時日,她出生已三個月,小臉白嫩,大眼圓亮,咧開無牙的嘴朝他笑著。

她從不知道,她的笑容對他而言,有多珍貴。

此後,他常到奶娘的仆房走動,抱著她背商經,念迭數,教她牙牙學語,陪她踏出第一步路,抱著她入懷,一如當年娘尚在世時抱著自己那般。

寵著她疼著她,不知不覺地把心也交給了她,最終卑鄙地和她談了筆買賣,就隻為了將她留在身邊一輩子——

“……隻要一茶一餅一抹笑?”才十二歲的夕顏不解地眨著眼,甜軟童音喃喃問著。

“對,當我的妻,我隻要你一茶一餅一抹笑,而你會得到我的一切,葫蘆……這買賣如此劃算,你要是不點頭,那就是傻得無藥可醫了。”

“我不叫葫蘆。”她鼓起腮幫子,真不喜歡他老叫自己葫蘆。

“夕顏就是葫蘆,葫蘆就是夕顏,有何不同?倒是你,這買賣到底成不成?”

她噘起小嘴,一臉不以為然地說:“天底下哪有這種買賣?小爺提這買賣才是傻得厲害。”

“你這丫頭真是忘了身分,這般說話頂撞我,不怕惹惱我?”

“哼,我才不怕小爺呢。”她抬眼笑得俏皮又得意,雙手叉在不盈一握的腰肢上。“要是沒了我,誰給小爺泡最愛的茶?要是沒有我的笑容,誰能解得開小爺緊鎖的眉頭?誰替小爺止住淚?”